第一章 甘愿赴死

眼前这一半清醒一半迷蒙交错，梦中或有那人相偎。又是一窗冷雨，秦玉辞看到了一树刺桐随水而逝，如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她，

那年初次见她，一双盈盈水眸三分淡笑，二分微嗔。便叫自己心肝为之一颤，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之人？骊珠……

“玉辞？一猜你就在这。”清朗的一声唤回了沉思里的她，秦玉辞放下酒盅，看向笑盈盈向她走来的少年

一身月牙白斜襟长衫，款式虽是老式。但下摆绣着的半枝墨竹，凭添几分儒雅，再配上那一张俊美，确不失男子气概的相貌，活脱脱一个潇洒公子哥的做派。

“你怎么来了？不在军中好好的待着来我这里做什？”撇了一眼来人，秦玉辞又举起酒盅仰头一饮，似是嫌弃的开口。

少年也不恼，只自顾自的一撩衣摆坐下，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遥遥地对着院里的那株花枝萎靡的刺桐树一举杯。

“我怎能不来，每到这个日子你都找不到人影，跑到这儿来喝的酩酊大醉……”

听到这话秦玉辞手中酒盅一顿，哐啷一声砸落在地，侧头盯了少年一眼，虽然没有说话。

但眼底涌动着寒芒，闭眼几个呼吸间才压下那股子骇人的目光，抬手甩了一下被打湿的袖口，才露出那断了一指的右手。

“江霖，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陪着她。”说完又别过头，看着院里满地残花，目光缱绻温柔，

春如旧，人空瘦。临行的一瞥她不想竟成死别。相思相望终难相守，然而树下的秋千索上的斑斑痕迹，竟抵过了人世间最难挽回的不舍。

要她忘记，如何做到！现在的盛世太平那是用她心尖上的人换来的啊！慵懒地伸手从衣兜里掏了掏拿出一方小印，向江霖抛去

“给你，这位置我早坐厌烦了，”

“如今两地局势已然安定，你也接手了军中事务，这东西本就是你江家的，如今物归原主了。”

江霖伸手一接，小印稳稳地落在掌心，颇有些好笑又无奈地摇头，每年都上演一会这样的戏码，他也只能受着，谁叫不知者无罪呢，某人是醉的一塌糊涂，才不管是否会摔坏，扔给他就摇摇晃晃地起身，冲着树下的秋千走去。

明艳的眉眼这一刻乖觉的像只矜贵的猫儿，这时雨势也减小，变成毛毛细雨，撒在那根插在发丝间的木簪上。

素衣布裙，不施粉黛，却也美的动人心弦，偏偏是这样一位女子，谁会把她和十年前那个杀伐果断的阎罗司令联系到一起呢。

“玉辞，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江霖抬脚追上，一把拉住了白的有些过分的皓腕稳住那歪歪扭扭的人儿。娉婷的身形停在原地，不往前，也不转身。

忽而，抬起没被拉住的左手，掩面，无声地眼泪滑落。“江霖，她生气了，不理我了，怎么办？江霖……”低低的询问，似是控诉，又似委屈。

软软的低泣，不同于以往的冷冽肃杀，像个丢失了心爱物件的孩子。江霖轻叹，抬手将她拦腰抱起，沿着别致的回廊向院里的东间而去，

走到前已经有小丫鬟打开门，轻声问了一句“江副官，小姐今天还是在这儿休息吗？”

小丫鬟是那个人的徒弟，也是当年唯一活下来的人玉辞见她机灵，又年龄小，便放在了这院里，负责些洒扫的活计。

“嘘～小声点，让阿辞睡会儿，她太久没休息了”江霖压低声音地吩咐。

将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期间目光温柔似水，一会儿才轻声关上门退了出来，站在廊下眼神顿时晦暗不明，“双桐，小姐待你怎么样？”

“小……小姐待我很好”丫鬟双桐眸光微闪，随即镇定回道。

“是吗？那你为什么还往酒壶里放这东西”江霖背在背后的右手抬至双桐面前，手心里锦帕包裹着一块状似药膏的东西。

“江副官，奴婢不知道这是什么”

“还不承认吗？那么我换个问法我是该叫你双桐呢？还是顾淑儿……”顾淑儿，那个在笳县被玉辞手下洗劫一空的商贾顾乔易的孙女。

双桐听他说出了自己本名时时心下更沉了沉，面上却仍是一派平静，“对不起，江副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自己说，还是去地牢里说？”江霖冷冷地看着低着头的双桐，小丫鬟后退了几步随即开口

“我……我……她该死！凭什么！她凭什么明明是我先遇到班主的！是我！”突然的双桐似癫狂般低吼，满眼的疯狂。

一扬手将东西扔在双桐脚边，江霖忽而露出一抹笑意，走到她身后，伸手替她把落在脸侧的青丝挽向耳后，小丫鬟颤抖着身子想反抗。

“就凭她是秦玉辞，走吧下辈子别这么贪心了，不是你的求不到的。”眸色一凛手中的利刃，噗呲一声没入雪白的脖颈，鲜红的血液喷撒而出，

双桐的身子一软，缓缓滑落，一双杏眼圆睁，死不瞑目，她不甘心啊，她还没给班主报仇呢！

“你不该动她的，动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少年将手里短刀拔出，擦了擦上面的血迹，冲不知何时出现在拐角处的两名随从招了招手。

“找个理由，处理干净点，别让小姐发觉。”两名下属齐齐一点头。

少年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望了眼东间厢房才悠哉悠哉地出了院门，此时天已放晴，暖暖的阳光从玻璃窗照在软榻上酣睡的女子，恬静美好。

轻微的呼吸声徐徐，女子翻身变成侧卧，玲珑有致的身段展露无疑，几片不知从那里吹来的花瓣落在女子的发间，好一副春睡美人图。

蓦然，等到外面没了动静，床榻上的秦玉辞忽地睁开一双盈盈水眸。

“江霖，谢谢你”

话音一落，一口腥甜就涌出，双眼开始出现的朦胧的白雾。她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这一劫了，她之前得罪了太多人，有人恐怕费尽心思的让她死。

“骊珠，一定要等着我，我来找你了”

“阿玉，这根簪子送你，记得不要弄丢了”

“阿玉，我要你亲自给我做香囊，这样你就不会忘记这个味道”

“以后要是我不见了，你就会寻着香味找到我”

“阿玉！阿玉……”

往昔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秦玉辞笑着摸了摸被她拔下的发簪，莫怕了，骊珠我来寻你。

缭缭檀香浮动，衬得屋内越发像隐世之所，榻上的人已然没了生息，墨色的长发尽数散开，脸上那一抹解脱的浅笑，有着妖冶却又苍凉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