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纷纷思绪与谁说（2）

“虹猫？达达到了。”莎丽招呼着虹猫，她总觉得今天的他有些怪怪的，与他们保持着距离，一直靠在那里，连他们来了都有些漫不经心，刚才那会，恐怕又失神了。

虹猫回过神来，走到石桌前坐下，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看来，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虹猫，今日蓝兔没有来吗？”达达又问了一遍，感到有些奇怪。

“虹猫，你在信上说蓝兔有孕了，吓了我一跳呢！你快讲讲，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大奔一盏茶饮毕，开始迫不及待地问起来，“本来以为我和莎丽会比你们先办上喜事呢……”

“虹猫，我先在这里恭喜你们了。那这次，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喜宴定下来？”莎丽为他们俩人修成正果感到很开心。

那么多的问题，虹猫一时间竟一个也回答不上来。是啊，原来不仅在他心中，在大家心中他与蓝兔也是应该早已经好事将近了，这是听起来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真相他该什么说出呢？现在一想还真是天意弄人。

他按在石桌上的手有些颤抖，他这几天的心情真是比任何时候都要难受，起初有些难以置信，硬是好几天才缓和过来；接着便是压抑的、叫嚣的愤怒，可是这些，一瞬间被蓝兔的话击碎，只剩下哽咽的无奈。

那日，他的声音有些嘶吼着，颤抖地握紧双拳，问着坐在床上的她，“你告诉我，是不是他强迫你的？如果是的话，我定会……”

不共戴天，厉声讨伐，甚至碎尸万段……他都想过，只为还她清白。

可她竟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曾，是我……”

“是我自愿的……”她想要解释，“他那日中了情毒，不怪他……”

他的心几乎在刹那间碎掉，后面的解释，也根本没有听进去多少。他脑中有了所有关于他强迫她的设想，但是唯独这个，他没有料到。

“你先好好休息……”他听完她的叙述，很久很久才说出一句，一脚踏出房门，留下一个背影。

现在大家的一致认为，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那个早已萌生的想法,那就是长虹冰魄佳偶天成，蓝兔和他本就应该在一起的。现在的他，更像是被人横空夺爱，抢走自己的未婚妻，还让她有了身孕，这让自己如何能接受？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没有绝对般配的爱情，他们也是如此。或许，他从来就没有明白蓝兔的真心所想，又或许过了那么长时间，当初那个声称要嫁给盖世英雄的女孩，已经不存在了。

除了虹猫，在场的人中只有逗逗是知道一切的，他没有喜色，可也什么都没有说。

“抱歉大家，不是我……”虹猫闷闷哼出一声，“是黑小虎。”

一阵突然的沉默，大奔手中端起的杯子直接碎在了地上，零零碎碎的陶片，像是虹猫的心，也像是大家晴天霹雳的震惊。

“怎么可能……黑小虎还活着？”达达最先缓过来，皱了皱眉，觉得事情复杂了。

“是真的，确实不是虹猫的。”逗逗这时开口道，有些为难，“蓝兔去了江南岚城两月有余，回来便有了一月身孕……我也是诊断后才知道……”

逗逗有些后悔，他应该早有警惕，或许在紫兔来求药的时候知晓黑小虎还活着，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黑小虎这**不如的东西！”大奔拍案而起，牙关紧咬，从脖子到臂膀的青筋，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他怒不可遏道：“蓝兔是他能碰的吗！我大奔定要去找他算账，扒了他的皮！”

说着，他便要提剑离席，好似当即要找黑小虎算账一样。

“大奔，你先冷静一下！”莎丽把他按住，转头看向虹猫，“虹猫，真的是黑小虎所为吗？这……”

“是蓝兔亲口说的。”虹猫低下头去，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虹猫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后，众人更是一惊，达达面前的茶杯端起来就没有喝过，大奔更是惊得连找黑小虎算账都忘在了脑后。

“竟然是……蓝兔愿意的吗？”逗逗有些惊愕。

“近来，我在客栈打听到了魔教重出江湖的消息。”莎丽思索道，“看来，黑小虎确实是没有死，这样的话，他和蓝兔遇见也不是没有可能。”

“呸！我看这家伙八成是装失忆的！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大奔撸起袖子一阵鄙夷。

“黑小虎重振魔教，武林各派现在已经摩拳擦掌、群雄奋起了。”虹猫抿紧嘴唇，“这天下怕不是我们想的那般安宁了。”

“黑小虎……”达达咬牙喃喃着，眉间恨意渐起。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曾经因妻儿落入敌手，受尽黑小虎摆布的那段日子。

“俺才不怕！俺恨不得现在就去黑虎崖跟他决一死战！”大奔开始振奋士气，“就算他没死，我们再七剑合璧一次，他也必死无疑了！”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就算蓝兔不去，六剑合璧也够他受的了！我们现在不去，难道坐以待毙等他杀过来不成？”

“我答应了蓝兔……”虹猫拍了拍大奔的肩，脸色沉了下来，“我不会去寻他……你们也别去了。”

“为什么？”达达和大奔几乎是异口同声问出来，“蓝兔到底怎么想的？虹猫，你……”大奔有些难以置信，虹猫连去出气都要忍那么辛苦吗？再说黑小虎那样的人，去讨伐他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要我说，还是静等时机，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跳跳纸扇一挥，轻轻的风拂过耳边碎发，“我在街坊近来也听过不少魔教的事，绝不会比各大门派的消息少。魔教自兴起以来，并没有恶意寻仇或吞并天下之势，只是挫了些跋扈世家的锐气，人命的话，也只是杀了一个坏事做近的安阳二公子，不少人还为这个交口称赞。”他说得滴水不漏，逻辑也十分清晰，“如果现在公然为了旧怨或是私仇讨伐，只怕不妥。”

“你到底是不是我们这边的？怎么尽维护魔教呢……”大奔把剑重新插在背后，有些不满地嘟囔着。

虹猫冲跳跳点了点头，他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眼下确实不是应该讨伐的时候，是非恩怨，毕竟在三年以前那场大战中，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尽管他的心里因为愤恨而压制了理智，但是他忍痛这么做了。

他一届武林盟主，也有得不到的时候。这天下，好像没有人能真正懂他所思所想，他注定要碍于身份站在公正而服众的一方，而不是像一个普通的男人一样，可以去叫嚣嘶吼，为了所爱不顾一切地去博弈，去争夺。

“我赞同跳跳，你们都别说了。”他的心里真的很痛，鼻尖也有些酸涩，“我有些累，先告辞了。”

说罢，便转身离席，留下一个长长的斜影。“别跟过来！”他听见身后声响，突然一叫，怔住了刚起身想去追他的逗逗。

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虹猫这样过。可能，这次他是真的伤心了。作为一个万众敬仰的少侠，很长时间以来，他的愤怒与怨恨，都是这样压抑在心里的。

石桌旁还剩五位身影迎风而立，沉默里夹杂着纷纷思绪。

“若是魔教不再卷土重来为祸四方，我看我们也没必要去了。”逗逗提议道，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劝着大奔，他一向不喜欢冤冤相报，何况天下安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蓝兔的事，也确实很是为难。

“我与黑小虎自是不共戴天，”达达一甩袖袍，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又有些缓和下来，“不过看在蓝兔的份上，我不会再去找他寻仇，也算是一笔勾销。”

“我虽未见过这位魔教少主，但也听说过一些……”莎丽轻轻坐下，双手托着面颊，月光映在那一头美艳的紫发上，还有眼角那颗点缀的美人痣，更显得人俏皮灵动起来，“想来他本质并不坏，我虽不大能接受，但是蓝兔是我的姐妹，我希望她幸福，所以我尊重她的选择。”

女孩的心思总归细腻些，她原本也是认为虹猫与蓝兔总归会在一起的，就像是两枚相配的玉石，天造地设，所以即便那么长时间的并肩作战两人都没有表明心意，她也只当虹猫含蓄慢热，蓝兔腼腆内敛，时间自会说明一切。

可是现在细想，或许那根本不是爱情。至少在他心里未结果的情愫，已经在她心里定格为永恒的友情了。

“你们……”大奔几乎要气过头去，没人选择再去讨伐魔教，也让他泄气了一半。

“我就不明白了，”大奔一拍石桌义愤填膺道，“虹猫少侠哪点不如那黑小虎了？蓝兔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选择他？”他在为他心中敬仰的英雄鸣不平，“论相貌，论地位，他都比不上虹猫！而且现在虹猫贵为武林盟主，岂是他能比拟的？”在他心里，虹猫才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和蓝兔相配是必然之事，怎能容许黑小虎那厮半路破坏？

或许是他嗓门太大，连刚刚走到别院外的虹猫都听得一清二楚。

虹猫不由地定在原地，像是被什么牵住了一样，不能迈出一步。

因为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蓝兔的选择已经说明一切了。”跳跳撩起外袍坐下，翘起了标准的二郎腿，收起折扇握在手中，“或许她想要的，只是缱绻深情，胜于坐拥天下。”

不仅是众人，连虹猫听后也是心头一震，好像什么一直困在心头，终于解开了。

他身负着与生俱来的使命，一直以守护天下苍生和麒麟为己任，哪怕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他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倘若有一天天下与她只能舍一保一，他还会不会如这般护她周全，因为她与天下从来都是一致的，他也没去考虑过这些。

万一被众人得知她孕有魔教之嗣，恐怕自己想护她也有心无力了。

放下剑便不能保护你，拿起剑便不能再爱你。他既接了长虹剑，就注定有些事情是不能义无反顾的。

而黑小虎较他而言显得纯粹得多，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什么天下。他是哪怕与天下人为敌，哪怕隔着正邪的鸿沟，哪怕记忆全失荣华皆无——

也能不顾一切去爱她的那个人。

"可是……"大奔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黑小虎若是真心对她，怎会不顾她的清白之身，干起那种勾当？说不定这也是他的阴谋之一，不仅用此方法折磨蓝兔，还要以蓝兔要挟我们……"

"他若不是爱她，"跳跳又分析了一次，"也不会在恢复记忆的时候放蓝兔走了。"

大奔语塞，脑中的逻辑似乎才转过来，是啊，他若想报复他们、折磨蓝兔，大可以强行带走蓝兔作为要挟，又怎么会放她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