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一（尾声）

再次来到四月一日的店里，是一个多星期之后的事。原本是想一出院就去找他，但落下的课程实在太多，每天放学后，我都被班委拉着补作业。

今天好不容易才从班长那里脱身，便迅速赶往了店里。

我到的时候，全露与多露正在给院子里的植物浇水，而四月一日则坐在廊檐下抽烟。

在看到我之后，二人放下手中的水管，一人牵着我的一只手，笑得非常开心。

“百目鬼、百目鬼，你的伤没事了吗？”

“嗯。”我点点头，视线落到四月一日身上。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坐过去。

烟圈随着微风四散开来，而四月一日的视线，始终看着烟斗。这是非常老式的长烟管，现在市面上已经看不到了。

虽然这是被时代淘汰的产物，但是却有很多收藏家愿意为其一掷千金。

很奇怪的现象，对吧。

“那个啊……四月一日，你还是少抽烟比较好吧，会短命的哦。”

我侧过头去看四月一日的脸，他垂着眼帘，一脸温柔地看着烟斗，似乎是在微笑，又似乎很伤感。

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个烟斗，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我想这样问他，但最终还是将疑问埋藏在了心里，我似乎有些害怕问出口。

至于原因……我也不清楚。

“不用担心。”四月一日熄灭烟，小心翼翼地将烟斗放在自己的腿上，“说正事吧。”

今天竟然没有纠正我的称呼，真是奇怪。

“嗯。”

“事情有些复杂，所以你先问吧，我会根据你的问题来回答。”

花了一点时间，在脑海里整理思绪，我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我六岁的时候，是不是见过你？”

“竟然是这个问题吗？”四月一日愣了片刻，而后笑道，“你的名字，是我起的哦。”

诶？？？竟然是这样吗？

我的名字是四月一日起的……不可思议的情感在心里萌芽，我呆愣地看着他。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天在医院你也听到了吧，你们家族与我的缘分，从几百年前便结下了。”

终有一天，这个孩子也需要陪伴您的啊。

一切，从百目鬼静开始亦从百目鬼静结束。

两百多年的缘分，会在他身上终结。

从此，将不会被名为“四月一日君寻”的人束缚住。

……

回想着老爸与四月一日的对话，我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几百年前，与四月一日结缘之人，名为“百目鬼静”，从他那一代起，我们家族的孩子便代代陪伴着四月一日。

“你会给我起这个名字，难道是因为……”

就算我不将这句话说完，四月一日也知道我想要表达什么。他轻轻点头，“对，你是他的转世。”

也就是说，我和四月一日的缘分，从几百年起便注定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说斩断缘分之类的话？”

四月一日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右眼，神情有些落寞。

“因为你的右眼，将我们的命运连接在了一起，让你拥有了扰乱因果的力量，斩断和我的缘分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说，扰乱因果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是最好的选择？”

“凡事有因才会有果，付出代价才会有所得。而你的介入，会让这一法则失效。当初上桥来我店里时，我说过的吧，她无法支付与愿望同等的代价。但是在你介入之后，她所支付的代价就变了。原本，在那个时候，她就应该死去的。而你扰乱了因果，导致她活了下来。”

“诶？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啊。”我满脸疑惑。

“你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吧，难道你真的认为，附身于上桥的妖怪缠上你，只是因为你看得见？”

“难道不是吗？”我到问道。

“当然不是！对于那个妖怪来说，上桥需要付出的代价，原本就是她的生命。”他似乎被我的回答给气到了，年轻的店主先生生气地戳着我的额头，“你之所以摔下楼，是因为你本身成为了代价的一部分！所以我才提醒你不要与上桥接触，幸好你们两个的缘分不算太深，否则，你就该代替她去死了。”

“不……不会吧？”

我莫名有些后怕，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是代价的一部分。

“你小的时候，总是会被牵连进其他事。你五岁那年，被一个很强大的妖怪诅咒了，但是应该受到诅咒的人，其实是其他人，只不过你的介入，扰乱了因果循环。”

我一直以为我的存在，会让其他人陷入险境，没想到事实……竟然正好相反。

所以说，我所遭受的那些，其实是替他人支付了代价吗？

“扰乱因果会带来很可怕的后果，所以我才会给你施加封印。”语气缓和下来，四月一日道：“只要不与我接触，封印就不会减弱。而斩断我们之间的缘分，你的力量就会消失。你也很讨厌这种不祥的力量吧。”

“我不要！”连一秒思考都没有，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就算这是不祥的力量也好，让我身处险境也罢，我绝对不会斩断和你的缘分！”

“百目鬼同学，”模样清秀的店主先生，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从你的角度来看，你和我才相识不久，忘记我的事，这很简单吧。”

确实……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和四月一日并没有认识多长时间，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普通的“认识的人”。可即便如此，这个人对于我来说，依旧很重要啊。

我隐约觉得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着我——不要忘记他，绝对不要。

将手按在四月一日的肩膀上，我面色凝重地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道：“对你来说，我是无关痛痒的存在吗？就算我忘记了你的事，不再和你见面，这都无所谓吗？”

漆黑如同夜空的双眸里，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动摇。四月一日将头扭到一边，底气不足地“嗯”了一声。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就像要哭泣一般……

其实你，也不愿意我忘记的吧。在遥远的前世就结下的羁绊，哪有那么容易斩断啊。虽然对我来说，前世之事如同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但是对于四月一日来说，一定有着最珍贵的回忆吧。

否则，在那个时候，他又为何会说要护我一世周全呢？

上一世的百目鬼静，对四月一日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而对于百目鬼静来说，亦是如此。他的情感，延续到了这一世，所以我才会不愿意忘记他吧。

因为我……就是那个百目鬼静啊，我也会像上一世的自己那样，珍视着四月一日。

“呐，四月一日，对我来说这并非不祥的力量。这是我们羁绊的证明，对吧。”我微笑着，坚定道，“我不会让你将其斩断的，哪怕付出再大代价。”

“你……”四月一日滞怔地看着我，随后又将视线移到一边。全露与多露依旧玩的不亦乐乎，少女的欢笑充斥了整个院子。

随后，我听到四月一日轻声叹气，道：“你不怕死吗？”

“你会保护我的，对吧。”我笃定地道。

我没有听见四月一日的回应，因为两位少女分别拉着我和他玩耍。

但是，当我看向四月一日的时候，正好与他四目相对。我看到他露出无奈的笑容，仿佛在说——真是拿你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