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一（其二）

上桥美里，原名星野美里。直到三年前，她与妹妹星野晶以及妈妈星野惠美生活在一起，过着贫穷却快乐的生活。三年前的某一天，惠美病逝，姐妹俩被上桥明收养了。

上桥明是一名事业有成且未婚的商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所有人都羡慕成为有钱人家女儿的姐妹俩，在最初，她们对于上桥明，也是充满了感激。

最初的一周，他们过着父慈女孝的美满生活，在一周后，上桥明却换了另一张嘴脸。

那时候，还是初中生的美里回到家中，发现妹妹躲在墙角发抖，美里上前查看，发现妹妹浑身是伤。

晶说——爸爸喝醉了，打了她。

虽然发狂的上桥明让人害怕，但是单纯的姐妹俩依旧认为他是恩人，并且极力想要讨他欢心。就算被打了，也只是在私底下默默流泪。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年仅十岁的晶，被上桥明监禁在家里，不许她见任何人，就连美里都无法与她见面。而美里，就算在学校，也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校长与上桥明有些交情，时常替他监视着美里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生活，持了三年。

人前笑容满面，并时常支持福利事业，人人称赞，人后却是禽兽不如。

看清了他真面目的美里，做好了带着晶逃离的觉悟。

趁着上桥明不在，美里撬开了关着晶的房间，她大声叫着晶的名字，可是却没有回应。

翻遍了整个房间，美里在衣柜里找到了蜷缩着的晶，此时的她蓬头垢面，眼睛里毫无生气。

“晶，是姐姐，我来救你了。”

紧紧拥抱着晶，对方却不停地颤抖，嘴里发出微小的呜咽声。

那是不成调的歌声，是惠美在世时，常常哼给她们听的歌。

神志不清的晶，忘掉了一切，只是不停地哼着这首歌。

“对不起，对不起……”

美里捂着脸哭泣，忘记了备受折磨身形消瘦到不成人形的自己，将所有的责任都归结于自己身上。

晶瘦小的身体上，有很多伤痕，在她身边散落着的透明状物体，散发着恶臭。

美里小心翼翼掀开了妹妹的衣裙，惨不忍睹。

一瞬间，美里仿佛听到了什么断掉的声音。

在那之后，她偶然间到了一家店，店主人是一名少年，说话却总是带着敬语，他说自己名为四月一日，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那么，干脆就让那个男人死掉吧。”美里哭诉着。

名为四月一日的少年，却低垂着眼帘，“这样的代价，你是支付不起的。”

“就不能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吗？”

四月一日摇摇头，“人的生命，并不是平等的。”

伤害他人的人，终究会付出代价。

这是四月一日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故事，光是听的人，就如此难受，那亲身经历的人……恐怕早就崩溃了吧。

我低着头，询问道：“为什么……人的生命，是不平等的？”

“你认为用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健康人的生命，去换取一个时日无多的人的命，这是平等的吗？”四月一日撑着头，点燃了一管长烟，雾气缭绕间，他又道：“当然了，这只是不平等的一个方面。”

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生命是平等的，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大家都是同等的人。

但是，在今天，充满神秘气息的店主，却向我诉说了另一个事实——

“就结果而言，每个人都会死，这是时间的必然性。但是，有人安然离世亦有人受尽折磨，有人可以轻易成功，有人却一辈子都是失败者……有人气运极佳却有人连在平地都会摔跤……百目鬼君，你认为这是公平吗？”

“这只能说，每个人的人生不一样吧，但是生命……”

四月一日轻笑着，“假如位高权重者身患重病，会有无数人想尽办法去救他，假如普通人身受重伤，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在意？”

好像……事情就是如此。

我想到了前段时间的新闻，一位偶像在工作中猝死，网络上布满了铺天盖地的哀嚎声，责骂经纪公司。后来上升到社会层面，要求修改工作时间。

可笑的是，在这之前，无数默默无闻的人因高强度的工作猝死，却没有人去发声。

我想，我大概懂了四月一日所说的“不平等”的真正含义了。

不是生命本身不平等，而是……人们擅自给其赋予了不平等的价值。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四月一日偏过头，看向窗外，“百目鬼君，时间已经不早了，还是快点回家吧。”

“啊，说的也是。”

我急忙起身，全露和多露跑过来抱住我的腰，“你明天还来吗？”

“那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名小女孩会对我如此亲近，但是看她们期待的眼神，我也不忍心拒绝，便摸了摸她们的头：“明天放学后会过来哦！”

“太好了！”全露和多露开心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担心我频繁地拜访会让店主感到不悦，于是便侧头去看他的脸，店主抽着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快回去吧，天黑了就遭了。”

这句有些漫不经心的话，却仿佛是在揭示着什么，而我完全想不明白。

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他的视线，落在何方？

想要弄清楚，但是即便他此时和我身处于同一个空间，也依旧是我不可触及的吧。

“四月一日……”我叫着他的名字。

他应声回过头，秀眉微蹙，“麻烦给我加上‘先生’两个字，小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位坚持称自己比我大很多，但看起来明明就是高中生的店长，对我显露出了与平常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第一次有了实感，这个人……真的是人类啊。

我忍不住笑了。

“我回家了哦，明天见，全露，多露，还有四月一日。”

“都说了给我加上敬称！”

我仿佛看到四月一日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但我很喜欢这样的他，少了冷漠与疏离，就像朋友一般自然地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