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沐绾掩去眸中的神伤,故作镇定道:“奶奶,你说。”
顾念雨一脸慈爱地看着覃沐绾,缓缓笑了笑:“修行之路艰险,人心难测,但你们姐弟二人要互相扶持。明轩这孩子……”
她看着不断垂头啜泣的覃明轩,语气顿了顿,无奈一笑:“明轩性子单纯,他日我估摸着还得你多照顾着些。”
覃明轩猛地抬起头,神色痛苦,失魂落魄地流着泪,嘶哑的嗓子低低呢喃道:“奶奶……”
覃沐绾低着头,默了片刻,嗓子有一些嘶哑道:“好。”顾念雨抚摸着她的头,慢慢地从怀中取出那枚玉佩:“待你……金丹后,拿此物去见琉璃谷的千面医仙。”
覃沐绾收下玉佩,点着头,声音已然哽咽不成声:“好。”
顾念雨看着跪坐在旁边的覃沐绾和覃明轩二人,一个明明难过却一直隐忍不发,一个几近崩溃地留着泪,心中哀哀一叹。
她顿了顿,抬起两只手,像往常一样慈爱地抚摸二人的头,言语中带着千年难化的缱绻温柔,“真是……舍不得你们啊……”声音渐渐如同云烟般消散。
覃沐绾心神顿了顿,神色恍惚地看着顾念雨的身形不断消散,颤抖地伸出手,却碰不到她的身形。
怎么可以……呢……
覃明轩感觉身上的重量越来越轻,眼中的猩红顿时化作了恐惧,他慌乱地看着顾念雨的身影一点一点消散,想抓住她,却是一片虚无。
“奶奶……奶奶!奶奶我求你,求求你不要走,求你……”直至顾念雨的身形完全消散,他瘫坐在地上,彻底崩溃地大哭,在地上悲痛欲绝地嘶吼。
覃沐绾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仰起头,默默地落下一行泪。
次日。
两人都开始默不作声地收拾着屋里的一切,拿起顾念雨略微破旧的衣物时,原本干涸的眼都不约而同地落泪。
覃沐绾看着这间屋子,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满是曾经那个人的温柔笑容,屋子里遍布了她的足迹。
都说……睹物思情,那思的究竟是什么呢?
窗外的枯叶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从前的响彻在屋子里的欢声笑语如今似是沉寂了一般,覃沐绾抬起手,恰好接住一缕射入的阳光,凄然的神色如今仿佛麻木。
两人在竹屋不远处为她立好墓碑。
覃明轩红着眼眶,挺拔的身影跪了下来,一时哽咽不能自语。覃沐绾只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也感到些许萧瑟。
她默默地走进了房间,坐在椅子上看着屋顶发愣。“切莫为娘复仇了……”耳旁似乎又响起了那番话,可是,怎么甘心呢?
仇恨在她心中深根发芽,她的胸腔积着熊熊怒火,覃沐绾紧紧握着拳,眸中如寒冰一般透彻心凉。是啊,若她……再强一些,奶奶是不是不会死?
“女娃娃,生死有命。”耳畔传来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平和的笑意。
“谁?!”覃沐绾惊地站起,顾盼四周,“躲在暗处算什么?出来!”
“不必找了。”突然,一个老人闲适地靠在房间内的竹椅上,乐呵呵地笑着。
覃沐绾对于此时骤然出现的人警惕万分,她紧握着袖内匕首,缓声道:“不知前辈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女娃娃好生没良心,”老人状似委屈地看着她撇嘴,“你母亲的残魂都是我唤醒的。如今不答谢也便罢了,还怀疑我的来意?”
覃沐绾听罢,心中涌过波涛骇浪,她眼眸微惊:“是前辈你唤醒的我娘亲?”
瞬间她又冷静下来。此人无凭无据,仅凭他的只言片语,怎可轻信。
“我如何信你。”覃沐绾淡淡道,心中的警惕未减半分。
老人叹了口气,“就知道你这样。”
他朝覃沐绾扔了一个东西过去,覃沐绾接过后,看见这个笛子,神情疑惑地望着老人。
“传音笛,避人耳目。”老人没好气地挥挥手,这都是些什么糟心事。“你用真气试试。”
覃沐绾神色一动,手腕翻转间似渡上一层薄雾,侧耳细听下,一道温婉的声音入耳。
“绾绾。”熟悉的声音让覃沐绾眼眸蓦然睁大,她轻声道:“娘亲……”
“当你听到我的这道传音时,想必定是已经遭遇了不测之祸,为娘无能,未能护你一世周全,我已拜托天机老人,让他在危难时刻护你,你亦要保全自己,与明轩相互扶持……
”
“为娘无需你复仇,错看了人,落得今日下场,但此生无憾,唯亏欠最多的便是你……
”
“你的生世,不要去寻找了……”
“为娘在你体内渡了我的所有法力,不到危难时刻,切勿使用,怕引来杀身之祸。”
“切记。”
覃沐绾放下笛子,神色怔忪,怅然若失,轻声呢喃:“娘亲……”
“这是你娘亲留下的两本功法,自行钻研吧。”天机老人变换出两本古谱,淡声道。
覃沐绾缓缓接过,却见一本写着练气诀,一本上面什么也没写。虽古朴破旧了些,薄薄的几页,早已泛黄,上面的字却清晰可见。
“谢谢你,天机爷爷。”她抬起头,眼眶微红。
她虽从小在深山老林中长大,一度以为自己是个孤女,但毕竟血缘至亲,这一点无法割舍。
天机老人不自然地别开头,随口问道:“你现在真气什么级别?”
“说来惭愧,不过练气期七段。”覃沐绾敛眸,心中有些低落。这样,何时才能找到自己的身世,何时才能复仇?
虽然娘亲字字句句告诫她切莫复仇,但相处了十五载的奶奶,在她面前消散,要她如何放下仇恨?
天机老人抚了抚白须,“我倒可以教你一些提升实力的方法。”
覃沐绾眼眸一亮,“还请天机爷爷赐教。”
“我这方法,从不外传。”天机老人不疾不徐地笑着,眼眸带着笑意。
覃沐绾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跪下磕了三个头后,勾唇一笑:“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天机老人笑呵呵地扶起她,眉目慈祥:“竹屋偏僻,等你们下了山后,我再教你。”
“只是——”天机老人欲言又止地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恰似剪不断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