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叁.娇无力（21）

这一日起身，玉怀面上担心：“娘娘这几日大抵是乏了，日日都要去听训。”

不等说话，玉怀瞧着忱音面上的苍白不免担心。皙华夫人身边的一个执事内监已经过来通传，他礼数周到，脸上却无半分表情，木然道：“传皙华夫人的话，请谢昭媛去宓秀宫共听事宜。”

“如今皙华夫人替皇后代管六宫大小事宜，有什么吩咐，各位娘娘小主都得去听的。”忱音摇摇头，示意玉怀不要担心，随即对那内监道：“劳烦公公稍等片刻，既然给夫人请安容本宫更衣。”

“是，皙华夫人担心娘娘与皇嗣，特命了奴才备了轿撵的。奴才就在外头候着，还请娘娘不要耽搁。”

说罢，他出殿外。

忱音叹了口气，由着玉怀与丹卉给她换了身衣裳，夏日里穿着轻，还能舒适一些。

皙华夫人的宓秀宫富丽，一重重金色的兽脊，梁柱皆绘成青鸾翔天的吉庆图案，那青鸾绘制得栩栩如生，彩秀辉煌，气势姿容并不在凤凰之下。

忱音款步进殿中，扫视了一周除了她与莞贵嫔都到了，规矩不差半分：“皙华夫人安好，嫔妾来迟还请夫人勿怪。”

殿中供着极大的冰雕，清凉如水。正殿一旁的紫金百合大鼎里焚着不知名的香料，香气甜滑绵软，中人欲醉，只叫人骨子里软酥酥的，说不出的舒服。

皙华夫人端坐座上，长长的珠络垂在面颊两侧，手中泥金芍药五彩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一双眼睛似睁非睁，那精心描绘的远山眉却异常耀目。

一见忱音规矩不差半分的请安，嘴角笑意连连赐了座。半柱香之后，莞贵嫔姗姗而来。

说了几句，到了点心的时候，众人也松弛一点，陵容忽然出声问道：“夫人宫中好香，不知用的是什么香料？”

皙华夫人眉梢眼角皆是飞扬的得意，道：“安美人的鼻子倒好！这是皇上命人为本宫精心调制的香料，叫做‘欢宜香’，后宫中惟有本宫一人在用，想来你们是没有见过的。”

这样的话当众说来，众人多少是有点尴尬和嫉妒的，然而地位尊贵如她，自然是不会理会的。

陵容微微轻笑，低头道：“嫔妾见识浅薄，不如夫人见多识广。”

于是闲话几句，六宫妃嫔重又肃然无声，静静听她详述宫中事宜。只是好端端的陵容会问这个，旁人也没有多惊讶，忱音看向陵容时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担忧。

忱音虽然心里疑惑，方才茶盏，里面装着的酸梅汁可见皙华夫人也是为了她的身孕尽了心，不想图惹是非。

她的话也讲到了整治宫闱一事：“恬嫔小月的事悫妃已经畏罪自裁，本宫也不愿旧事重提。但是由此事可见，这宫里心术不正的人有的是。而且近日宫女内监拌嘴斗殴的不少，一个个无法无天了。宫里也该好好整治整治了。”

虽然敬妃亦有协理六宫之权，可是皙华夫人一人滔滔不绝地说下来，她竟插不上半句嘴。众人这样喏喏听着，皙华夫人也只是抚摩着自己水葱样光滑修长的指甲，淡淡转了话锋道：“有孕在身果然可以恃宠而骄些。”说着斜斜瞟甄嬛一眼，声音陡地拔高，变得锐利而尖刻：“莞贵嫔你可知罪？！”

甄嬛错愕起身垂首道：“夫人这样生气，嫔妾不知错在何处？但请夫人告知。”

她的眉眼间阴戾之色顿现，喝道：“今日宫嫔妃子集聚于宓秀宫听事，连谢昭媛都能及时赶来，莞贵嫔甄氏无故来迟，目无本宫，还不跪下！”

皙华夫人如此明显的是要给甄嬛下马威，只是皇后在与不在，众人都知道眼下谁是最得宠的，她又有丰厚家世，实在无需多此一举，反而失了人心。

甄嬛跪下，她的怒气并未消去，愈发严厉：“如今就这样目无尊卑，如果真生下皇嗣又要怎样呢？岂非后宫都要跟着你姓甄！”

甄嬛袖中的手在袖中握紧又松开，面上依旧谦逊道：“夫人虽然生气，但嫔妾却不得不说。悫妃有孕时想必皇上和皇后都加以照拂，这不是为了悫妃，而是为了宗庙社稷。嫔妾今日也并非无故来此，就算嫔妾今日有所冒犯，但上有太后和皇上，皇后为皇嗣嫡母，夫人所说的后宫随甄姓实在叫嫔妾惶恐。”

云鬓高髻下她精心修饰的容颜紧绷，眉毛如远山含黛，越发衬得一双凤眼盛势凌人，不怒自威。她的呼吸微微一促，手中纨扇“啪嗒”一声重重敲在座椅的扶手上，吓得众人面面相觑，赶紧端正身子坐好。

敬妃赶忙打圆场：“夫人说了半日也渴了，不如喝一盏茶歇歇再说。莞贵嫔呢，也让她起来说话吧。”

皙华夫人只是丝毫未觉，一味逼视着我，终于一字一顿道：“女子以妇德为上，莞贵嫔甄氏巧言令色、以下犯上、不敬本宫……”她微薄艳红的双唇紧紧一抿，怒道：“罚于宓秀宫外跪诵《女诫》，以示教训。”

敬妃忙道：“夫人，外头烈日甚大，花岗岩坚硬，怎能让贵嫔跪在那呢？”

甄嬛不肯低头，起身一副昂然之色，佛开宫人的手：“不须劳动娘娘。”

“嫔妾领罚，是因为娘娘是从一品夫人，位分仅在皇后之下，奉帝后之命代执六宫事。”我不顾敬妃使劲向我使眼色，也不愿顾及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微微抬头，“并非嫔妾对娘娘的斥责心悦诚服，公道自在人心，而非刑罚可定。”

甄嬛跪在廊下，依旧那副昂然之色，想用所谓的是非黑白企图与皙华夫人的权力抗衡。忱音蹙眉，看向了眉庄，她眼中很是平静。

她怒极反笑：“很好，本宫就让你知道，公道是在我慕容世兰手里，还是在你所谓的人心！”她把书抛到我膝前，“自己慢慢诵读吧！读到本宫满意为止。”

时近正午，日光灼烈逼人，骤然从清凉宜人的宓秀宫中出来，只觉热浪滚滚一扫，向全身所有的毛孔裹袭而来。

皙华夫人自己安坐在殿口，座椅旁置满了冰雕，她犹觉得热，命了四个侍女在身后为她扇风，却对身边的内监道：“把娘娘小主们的座椅挪到廊前去，让她们好好瞧着，不守宫规、藐视本宫是个什么好处！”

随即顿了顿，皙华夫人的目光本是冷厉的一时转首看向了忱音，敬妃下意识的上前：“娘娘，谢昭媛已经九月的身孕了，怕是受不住这样的炎热的。”

皙华夫人看着此时颔首的忱音，随即道：“将谢昭媛的椅子放在阴凉处，也叫谢昭媛学学规矩，别像莞贵嫔有了身子就会飞天了。”

忱音暗的松了口气，差点就被一同治了，福身：“嫔妾谢皙华夫人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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