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满意了吗

　　我是真的气急了，才会做出那种无可挽回的事——我当着外人的面，在学校这种公共场合，狠狠甩了吴岭南一巴掌。

　　我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无比懊悔，我颤抖着伸出手，想问他疼不疼，想说对不起，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这样一句话。

　　“知道错了吗？”

　　吴岭南垂着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看见他死死地咬住惨白嘴唇，似乎要咬出血，我听到很低气压的声音，主人明显在压抑什么，“你满意了吗。”

　　我顿住了，把快伸到他头顶抚摸的手缩了回来，“吴岭南你……”

　　夏日酷热，很少有风，汗水黏黏地粘在皮肤上，湿答答的，叫人觉得难熬。

　　他蓦地抬起头，面上已经恢复刚见我时的淡漠疏离，嗓音也没有起伏，“还有事吗。”

　　“我……”

　　我张着嘴，却说不出话，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沿着弧度流畅的侧脸，径直流淌下来。

　　吴岭南却已经失了耐心，他没再开口，大踏步回了教室。

　　我听到里面老师的训斥声，然后是吴岭南的声音，低却清晰，他在道歉。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吴岭南真的长大了。

　　他开始认真学习了，他学会了尊敬老师，他有了优秀的女朋友，我不在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可是这也意味着……他不需要我了。

　　他不需要我了。

　　心突然闷闷地疼，没来由的。

　　曾经吴岭南说，他害怕我离开，他需要我，他需要我像家人又像朋友的陪伴。

　　可是现在风水轮流转，他已然长大，而我却变成了索求的那个人。

　　出校门的时候，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刚刚那个和吴岭南亲昵抱在一起的女孩，吴岭南叫她“舒雅”，她的确人如其名，长相让人觉得很舒服又赏心悦目，气质也很优雅，身段很好，在人群中很突出。

　　我看了她一眼，并不想搭理她，只绕过她往前走。

　　她的脸色变了，快走几步追上我，在我身后喊，“你喜欢他！”

　　我停下脚步，她冲过来拦在我面前，用一种笃定的得意表情看着我，“我就知道，你看他的眼神出卖了你。”

　　“你想说什么。”因为那一巴掌，我着实没有心情和她说话。

　　她眯了眯眼，又伸出手搔了搔略显圆润还没完全长开的下巴，就像在酝酿什么坏主意的狐狸。

　　“没事我就先走了。”

　　“别。”

　　她连忙伸手拦住我，眼睛一眨一眨的，“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看着她，眉头微蹙，“在学校谈恋爱，最好低调一点，吴岭南已经被记了一次大过，你们一定要注意。”

　　“就这？”她一脸看山顶洞人的表情看着我。

　　我又说，“既然你们相互喜欢，那就一起努力，考个好大学，不要让恋爱耽误了学习。”

　　“不是……”

　　舒雅还想说什么，我却从她身边匆匆走掉了。

　　在她面前我只觉得痛苦，她和吴岭南真的是很配，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年纪相仿，而且还在同一个学校读书……

　　她的成绩那么好，长得又那么漂亮，比我聪明，她可以考一个好大学，找到一份前途无量的工作，她的未来一片光明……而我出身贫寒，早早辍学，也没有一技傍身，我唯一能做的，不过在奶茶店和花店东一天西一天地打短工，赚些刚刚只够花的钱。

　　我的命运是已知的，吴岭南和舒雅，他们却拥有无尽的可能性。

　　也许，我是该退出了。

　　我给莫明天打了电话，莫明天的嗓音沙哑，似乎刚刚和谁大吵了一顿，又似乎刚哭了一场。

　　我有些尴尬，话筒这面和那面一起沉默，过了好一会儿，莫明天才似乎收拾好情绪，轻声说，“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不方便，你有什么事？”

　　我心中替她担心，“我是来问问你现在还招不招人的，可是在这之前，作为朋友，我很担心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她的嗓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