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释放

　　最后面跟着那个大学教授。

　　我父亲。

　　“不许动！听见没有！”

　　在一片混乱当中，我朝外面爬，我那个父亲终于往前走了几步，我跪到他脚下，抱着他的大腿泣不成声。

　　“林教授，你先带城城走吧，带她吃顿饭换身衣服。”一个警察看着我怜悯地说。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还有那个向南柯，他是个恋童癖，你们去搜他房间，一定能找到证据的。”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把录音暂停，保存，又把手机重新揣回去。

　　“向南柯……是向氏集团总经理的大儿子吗？”有别的警察回过头问。

　　我点点头，我父亲把我扶起来，看着我带血痕的下巴，他的脸色有些不忍，他牵起我的手把我带出去了。

　　“城城，你说实话，这件事是真的吗？”父亲问坐在副驾驶上的我。

　　“如果您不信，就让我自生自灭吧。”我推开门就要下车。

　　“我信！城城回来！”父亲连忙下车拦住我。

　　我脸上还挂着泪痕，我的眼神坚毅得不像话。

　　“你和你妈很像，都是认死理儿不回头。”

　　我冷冷道，“别把我和她扯上关系。”

　　“好，先上车。”

　　父亲把我带回了他自己的房子，虽然财产均分，这些年的积蓄还是支持他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买了间不大不小的住所，一百平，三室一厅，整洁明亮，简约色调，标准独身中年男人的公寓。

　　他系上围裙问我吃什么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变化，这些年他的确老了，虽然眼睛依旧明亮睿智的，眼角却悄悄爬上鱼尾纹，鬓边也能依稀看见白头发了。

　　“还给你做凉皮吧，家里剩了点糖蒜，你妈上次来找我买的，你们母女都好这一口。”

　　其实我真没觉得他可怜，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如果当初他和我妈勉强凑合下去，有个人作伴日子明显好很多。

　　不过那个疯婆娘比他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连自理都不会的家伙，真不知道她当初什么勇气同意的离婚，明明三十好几的人，居然因几句拌嘴就当真，做事完全不经大脑，如果愚蠢也能判罪，她简直是罪有应得。

　　“城城！爸这儿没你可以穿得衣服，你去隔壁欧阳阿姨那儿，说你是林维哲的女儿，让她给你找身衣服。”

　　父亲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我“嗯”了一声，低头看看自己皱巴巴染血的衣服，也觉得不太适合招摇过市。

　　我走出门，去敲隔壁的门，“欧阳阿姨，我是林维哲的女儿，我爸让我来找你。”

　　门开了，一个长得温柔挂的中高个女人走出来，这女人长得不漂亮，但是眼睛很有灵性，一看就是个聪明人。

　　“阿姨。”我露出乖巧的笑。

　　“是城城吗？来来来，快进来。”

　　这女人的殷切让我警觉，我想她和林维哲有地下奸情。在空窗期，身边没有子女，林维哲这种老好人，是最容易被这种表面中规中矩，实际精于算计的女人勾引的。

　　“阿姨有个女儿，今年高三，和你差不多大，她的衣服你应该能穿。”

　　我点点头，由她带着我去了她女儿的房间，不过开衣柜之前，她先打了电话。

　　“喂，艮，你那个衣柜钥匙在哪呢？”

　　“干嘛！你又要翻我东西吗？这次没情书！我已经和他分了！”

　　对面是很不客气的女声，我愣住了，这不上次那个欧阳艮吗？

　　“不是，你听妈妈说，妈妈朋友的女儿临时过来住，她想借你几身衣服。”

　　“……是那个教授吗？”

　　“嗯，对。”

　　“好吧，钥匙在衣柜顶上，欧阳采采，要不是为了你的大好前途，我才不会把衣服借给别的女人穿，你以后得对我更好，听见没？”

　　这女人匆匆应了就挂了，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我女儿乱说话，让你看笑话了。”

　　我摇摇头，这女人脸上露出更欣喜的表情，揽着我胳膊把我带近衣柜。

　　“随便挑，你长得这么好看，脾气还这么好，要是你是我女儿就好了。”

　　我皱着眉，很想把她的手甩开，你当然可以，我爸最喜欢你这种挂的女人，你随便勾引几下不就成我妈了。

　　“这个衣服，都蛮复杂的。”我尴尬地说。

　　欧阳艮衣柜挂着各种装饰繁复的裙子，底下摆着五颜六色的高跟鞋，鞋盒里装着各种厚薄长短颜色的丝袜和裤袜，当然也有日常服饰，不过不是漏肚脐就是超短裙和热裤，要不就漏肩膀。

　　我好不容易找到蕾丝上衣，白色吊带和一身黑色运动衣，上身效果还算满意，那女人又帮我找了几条略素净的裙子和几个西装外套，打包。

　　她堆着笑说，“这些衣服送给你好了，反正艮买了也只穿一次，下次会再买新的。”

　　我点点头，“谢谢阿姨。”

　　刚回去我爸就已经摆好饭等着我了，他的脸色不太好，我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怎么了爸？”我坐到他旁边说。

　　“城城，判决结果下来了，警察拿到了录音，那个晴天本来是罪名成立的，可是他们家动作很快，几乎同时就出了一大笔钱，不声不响地无罪释放了。”

　　“那向南柯呢？”我心里突了一下，突然没胃口吃饭了。

　　“向南柯房间没有找到证据，他还通过了测谎仪，所以……起诉不成立。”父亲痛苦地抱住脑袋。

　　我的心一下软了，凑过去把手放在他手上，“爸……”

　　“城城，是爸没用，让你陷入那种危险。”

　　“爸一直不愿意见你，是怕见到你就想起你妈，爸放不下你们啊。”

　　林维哲哭了，他不想让我看见他流泪的样子，所以一直埋着脑袋，我看见他脚下的地板上淌了一摊眼泪。

　　那泪一滴滴溅到地板上，像玻璃珠子一样反弹，破碎，我就像被什么打了一棍子，突然就不想怪这个人了。

　　“爸，没事的，现在我是安全的。”

　　我抱住他，把头挨着他的，“至少我们父女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