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心意

像极了情侣间的闹别扭，睡醒后的莫流苏心情早已恢复如初。

她侧着脑袋看着搂着自己熟睡的男人，好看的睫毛，好看的鼻子，好看的嘴唇……

终是没忍住，在那张因为睡梦而微嘟的薄唇上啄了一口。

那人惊醒，愣愣地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唇，有些不确定刚刚是否是梦中的错觉。

可是，便是错觉，他的一张脸也红了。

田柾国你，你醒了……

莫流苏嗯。

莫流苏应着，从他怀里出来，伸了个懒腰：

莫流苏终于把昨晚缺了的觉给补好了。

昨晚两人都没怎么睡，虽未行那夫妻之事，莫流苏却将他当做了玩物一般，一直耍弄到了下半宿，直到疲惫了才倒头睡去。

说起昨晚，田柾国面上又显尴尬，莫流苏见状拍拍他的肩膀，看似是不经意的安慰：

莫流苏放心好了，我说到做到，以后不会再动你了。

田柾国我不是……

他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心中隐隐的失落到底是为何。

是怕她会就此对自己疏远了吗？还是昨晚的事情即便不情愿，却是那样的让他念念不忘。

莫流苏不是什么？

田柾国没什么。

田柾国掩饰地看了下玻璃窗外：

田柾国饿了吗？我请你和幽大哥出去吃吧。

林子沐已经不常回来，便是有消息需要带，也是找人捎给幽冥，由他转交。

留下这两个不会做饭的人在家，常常是从外面随便买点摊食就凑合了。

听说要出去吃，幽冥忙放下手中的茶盏，态度好了不少：

幽冥镇江楼的鱼不错，就去吃鱼吧。

说是吃鱼，他却将店里的拿手菜点了满满一桌子，每种只吃几口的样子，倒是像极了皇帝的做派。

直到莫流苏实在看不下去，出言讥讽：

莫流苏差不多就行了，少校一个月的月奉也没多少，照你这么吃能吃几顿？

幽冥却只是淡淡瞅了她一眼，依旧没有停下点菜的动作：

幽冥还没进门就开始向着你男人说话，我这娘家人多吃他点怎么了？

幽冥小子，这点钱你都舍不得吗？

对于“你男人”这三个字，田柾国很是受用，他忙笑着接茬：

田柾国没有没有。

田柾国我哥平时也给我不少钱，幽大哥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田柾国如果觉得这里的菜不够，还可以让别处再送一些过来。

幽冥这倒不必。

他将菜单递给店伙计：

幽冥我要是再难为你，小丫头回去非撕了我不可。

幽冥不过小子……

幽冥突然话题一转：

幽冥总往我们这跑也不是回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带着聘礼上门提亲？

眼看着田柾国又要陷入窘迫，莫流苏适时打断了他的胡诌：

莫流苏行了，别逗他了，你见过哪个官家人给妓女下聘的？

莫流苏就算他丟得起这个人，他们田家也丢不起。

幽冥也对，勾栏女子最为无情，睡过了也就罢了，娶回家确实不靠谱。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仿佛闲来无事打趣一般，却听得田柾国心里莫名地无力。

还未等他开口，便已经定下了不会嫁他的事实。

每每谈起感情，她都会说不相信官家人会跟妓女有真爱，那样自嘲的语气，却又是难掩低落。

可是，她从不给别人回答的机会，今日也是。

是早就死心了吗？

连一丁点的期待都没有，所以料定了他会拒绝？

就像那日她问郑号锡是不是求婚戒指一样，明明可以等一个答复，却急急地自己掐断了所有念想。

是在害怕着什么？

害怕答案会比自己所想的更为残忍吗？

或许是的。

她也渴望爱情，但是她害怕自己不配拥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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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硕珍安静地站在高高的山坡之上，看着脚底下成片的尸体，和那些相互搀扶着的伤兵。

哀嚎遍野，在此时提现的淋漓尽致。

这是他渡海之后参加的第一场战役，不管先前内心有多少纠结，军号响起时，他要做的只有厮杀。

依靠不停的杀戮换取自己活下来，换取所有野心的实现。

那些死于他枪下的亡魂，他很想为他们默哀，可是战争本就是残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想不出，哪日他也战死了，会不会有谁也能为他感叹上一句。

或许他们会拍手称快，终于将这些前来掠夺的虎狼清理干净，或许，只有喜悦后的抱头痛哭……

口袋里的怀表，照片是他心爱的女孩子。

虽已是别人的妻子，却始终留存于他的心里。

穿梭在枪林弹雨里的时候，他甚至在想，若是下一颗子弹打中了自己，那女孩会不会也心有感应地想要哭泣。

他从韩国到了日本，又从日本到了中国。

从半大小子，一直到游走于战场上的将军。

似乎前半辈子一直在漂泊，从没有一个真正算得上家的地方可以供他停靠。

脚边传来微弱的呻 吟之声，那个被他当做了尸体的士兵仿佛回光返照，他蹲下身子看着他，学了许久的汉语终于第一次派上了用场：

金硕珍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士兵小……小芬……

是一个女孩的名字。

他看到战场上铁血的汉子，临死之前流下了泪，不知道那口中的小芬，是他的爱人还是孩子。

下一刻，这具尸体便被拖走掩埋，除了地上长长的一道血痕，再也不剩下其他。

闵玧其受了伤，胳膊上的弹孔是为了救他所致，军医为他缠好了绷带，他便活动了下胳膊走了过来。

闵玧其将军，上面下令，休整一夜后尽快赶路。

金硕珍伤员们都妥善安置了吗？

闵玧其是。

闵玧其阵亡将士名单也都登记在册，等战事稳定了，就会将他们的遗物送回国。

出来时都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遗骨未能回家，只望心中的牵挂可以归去。

可是，他金硕珍如果死了，该送回的是日本还是回韩国？

哪个又算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