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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八号当铺:一诺千精

阿精观察了韩诺和John几天,发现他们并没有因为她而争风吃醋,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融洽。阿精有些气愤,世间男人对她求而不得,而她却在这两人面前一再受挫,到底是他们有问题还是她魅力不足?阿精恼怒归恼怒,并没有去找他们讨要说法,虽然她这次离间计谋并未成功,但她好歹也算在那人身上留下了记号。男人不会去照镜子,所以阿精把记号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个记印记人看不到,如果John脖子上的印记消失了,那说明经白神父提点擦去,足以证明他们是两个人。如果没有消失,而下次白神父出现,他身上也带有相同印记的话,那说明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不知道白家人用同一副面孔,性格却千变万化的来迷惑于她,到底是蠢呢还是别有用心?

对于失策这件事,阿精没有耿耿于怀,既然对手是白家,又岂能以常理断之?韩诺和John就真算有坐怀不乱的本事又如何?反正阿精已经非常确定,这两人都对她动了真心,这也是可以利用的弱点,阿精要将他们逐个击破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最近阿精听闻了一桩怪事,最开始是某个小镇有闹鬼传闻,后来相邻的村庄也陆续开始出现恐慌,很多人都说亲眼见到个一身白衣短发个子很高的男子半夜来敲门,他要么站在院门外面,要么就站在院子里灯火照不到的地方,可人家院子大门晚上都是从里面插了门闩的,也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据说那男子每次都是在月华如水的时候出现,明明皓月当空,空气中却像是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整片月色也有些凄凉。

阿精之所以关注这件事情,只因这件事情影响到了当铺的生意。

前不久,孙大猛又前来当铺,阿精以为他要典当什么东西,因为凡人可以通过强烈的欲望进入八号当铺与魔鬼交易,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孙大猛此次前来,是想让阿精帮忙“驱鬼”。阿精问他准备用什么交换,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第八号当铺并不是捉鬼除妖的地方,而是以物易物的当铺。因上次阿精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所以他潜意识里觉得第八号当铺无所不能,现在但凡只要他遇到一点麻烦,第一反应就是想来八号当铺。

阿精知道他的想法,不禁有些感叹,如果人类都有这种觉悟,那八号当铺又何愁没有生意?

最后孙大猛思考了一番,还是与阿精做了笔交易,他用友情换取子嗣,以延续孙家的香火。

孙大猛自老婆死后就没敢回家,平日里那座院子一直空着,他和寡妇搭了伙过日子,夜里都是宿在寡妇家,只有他平时下地干活时会趁着大白天回去院子里拿些农具,而左邻右舍虽然害怕,但都求了一些辟邪之物放在家里,这些日子过来也倒还算太平。

据孙大猛所说,那件怪异的事情发生在隔壁镇上,起初是一位情场失意的少爷在酒馆买醉,直到人家打烊了才将他请出来。深夜月色凄凉,有些朦胧的景象,那位少爷独自走在街头,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他醉醺醺的走在街头,自言自语的诉说着对那女子的爱意,拐过一个街口时,一只手从背后搭在了他的肩头,他以为是身边伺候的人出来寻他,勉强挂起一个笑容安慰的拍了拍肩上那只手,却发现触感十分冰凉。他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顿时醉意全无。

出于身体的本能,他转身望去,身后站着个一身白衣的短发男子,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但脸上的表情非常惊悚,翻着白眼嘴角快要咧到耳根,暴露出两排牙龈暴露在空气中,肤色也是异于常人的苍白,好似失血过多。

那位少爷是被吓晕过去的,醒来后还发着高烧,一直糊里糊涂的跟家人说着这件事情,却没人信他,都说他喝酒误事,烧坏了脑子说胡话。

事情再次发生是那之后的几天,隔壁村子的一位六旬老者傍晚牵着牛从田里归来,看到附近山坡上这个季节居然还有嫩绿的青草,就欢欢喜喜的拉着牛儿去让它饱餐一顿。牛儿胃口很大,一顿吃了很久,直到半月悬空,撒下一地朦胧的月光,老者才起身牵着牛儿回家。

他家就在附近,本没有多少路程,今夜儿孙似乎睡得挺早,老者在山坡远远眺望,家中院里黑灯瞎火,并无半丝光亮。老者骂了一声,带着牛儿抹黑下了山坡。离家还有百步之时,老者发现院子门外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个子很高,似乎是在等他。

他早已年过半百,人生阅历丰富,这等玄乎之事他自是听过,懂得一些忌讳。随即牵着绳子带着牛儿就掉头折返回去,准备先去桥头老杨家坐坐。

他没敢回头,脚下步子走得匆忙,他想起前几日那段镇上的传闻,心里也有些害怕,怕这东西跟着他。他牵着牛儿,也壮了几分胆子,想着就算被“人”拍了肩膀也坚决不能回头。俗话说人有三把火,两把在肩头,他本就年老体弱,命火也不旺盛,被“人”搭肩拍熄了一把火也要先稳住局面。

他不敢抄小路而行,走的大道路程偏远了些,一路走来他累得气喘吁吁,前面再过一座小桥就到老杨家了,他牵着牛走近了些,借着月光看去,那座本就不大的小桥今晚却是变成了三座,每座之间间隔一米左右,还能听到桥下流水的声音。

眼前的三座桥,他选哪座也不是,折返回家也不是,这附近除了老杨也没其他人家。而老杨家就在小桥对面。他壮着胆子拉着牛走近其中一座桥,快到桥跟前时牛儿却停住脚步不肯上前,他心里一喜,既然牛儿有灵性能识破真假,那就好办了!于是他拉着牛儿又靠近另一座桥,牛儿却还是止步不前,最后他拉着牛儿走向最后一座桥,牛儿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肯往前走。这让他心里发怵,只能扯着嗓子对着桥对面的房子喊了几声,但总是无人应答。

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幸好此处地势平坦,周围也无树木遮挡,铺满一地月光。他索性就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牵着牛儿准备在这里熬到天明回家。

许是之前精神紧张过度,黎明前老者靠着牛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牛儿趴在地上闭目养神陪着老者。

天将明时,公鸡晨啼之声阵阵传来,夜晚寒凉,老者睡得不是太熟,抱着胳膊冷得瑟瑟发抖,但他懒得睁开眼睛,现在天还未亮,月亮也早已隐入云间,周围漆黑一片,根本无法回家。

天边有些微凉时,老者准备牵牛回家,刚睁开眼睛,却被周围的地形吓了一跳。这里并不是老杨家门口,前面也没有桥头,此处是在离村庄不远的一处山头上。前方只有一条很深的坑。老者没敢上前去看,牵起牛就匆匆回家。

那处坑里他不用去看也知道里面有什么,里面全是血肉已经腐烂完的白骨。这里是附近有名的“乱葬岗”,丢弃的大多是刚出生的女婴和死去的孩子。他年轻时一心想要生男孩,也曾丢弃过3个女婴在这自生自灭。

如今,算是遭了报应,被鬼迷了眼,牵引他来此处看看他的罪孽。

那位老者回家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听村里传闻说帮他处理后事的人在给他换寿衣的时候在他身上看到很多红红的印子,像是被铁链缠绕,一圈圈的从脖颈处开始直至脚踝。

孙大猛之所以害怕鬼怪,其一是对妻子心生愧疚,害怕妻子亡灵变成厉鬼迫害于他,其二是因为他也被这白衣男鬼吓过。

那晚寡妇睡得正香,孙大猛起夜时,他刚打开卧室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白衣男子,模样俊朗,笑容却十分诡异,吓得他急忙关了门缩在床上紧紧抱着寡妇不敢动弹,一夜无眠。后来他一直身体不适,焉焉的提不起精神来。有天他下地干活,扛着锄头全身没劲,路上碰巧遇见一个神婆,一眼就看出他丢了魂儿。孙大猛穷得叮当响,没有什么闲钱去找神婆医治,所以就想到了第八号当铺。

因为最近闹鬼之事人心惶惶,想要来八号当铺典当的客人最近都不太敢上门,他们知道八号当铺远离人间,气场偏阴,害怕身上沾染了阴气被鬼魅盯上。

阿精决定晚上去会会那个厉鬼,看他是有什么目的,居然敢扰她生意。

今夜也是月凉如水,阿精故意在月光下晃荡,只身一人行走在乡间小道上,两旁是成片的田野,有些空旷和凄凉。

阿精很少在夜晚逗留人间,此情此景又让他回忆起了年幼时候,小小的她迈着两条胖乎乎的小短腿跌跌撞撞的跟在哥哥们身后,与他们一路嬉闹着回家。原来……她的哥哥在她小的时候也曾照顾过她几分,并不像后来对她那么绝情。

回忆是苦涩的,阿精不禁湿润了眼角,鼻头也有些泛酸。她准备再往前走一些靠近那座阴气沉沉的山头时,一只手从背后搭在了她的肩上。

阿精勾起唇角,歪了歪头活动了下脖子,目如寒霜。再厉害的鬼魅在她这里也不过是个灵魂,被她收进玻璃罐里的灵魂,可多着呢!

阿精手上凝聚了力量,猛地一个转身就朝身后的“人”用力拍去。

“阿精!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扣住了阿精的手腕,一时间阿精动弹不得。

借着不算太亮的月光,阿精大致看清了男人的面容,是白……

不!不对!眼前的人容貌与白神父和John一模一样,但神色并不像他们二人,更像是个亲和的长辈,让阿精不禁生出种亦师亦友的感觉来。眼前的人留着一头其耳短发,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洋服饰,款式有些怪异,纽子扣得一丝不苟,里面的衣领遮住了脖子,天色太黑,阿精没看清他脖子上是否有自己留下的印记,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眼前人的身份。

阿精蹙眉有些不敢确定的开口问道:“你是……白家人?”

对面的人轻笑了下,柔声回道:“看来你果真失忆了!阿精!”

阿精一听此话就冷下脸来美目冷冽的看着他,白家人骗她一次还不够,这次又换了个人接着骗她!真当她是傻子不成?!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重新认识一下,你以前都叫我……老白。”

老白看出阿精心情不佳,只好无奈的跟她介绍自己,曾经的那些情意,现在只有他一人记得,老白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难过。

那只温热的手掌还扣着阿精手腕,阿精蹙了下眉头,老白识趣的放了手。

“不管你是老白还是老黑,你最近深更半夜神出鬼没吓唬凡人坏我生意,这笔账,我记下了!”阿精冷冷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老白急忙叫住阿精:“阿精!你误会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并不是我做的!”

阿精知道白家人一般不会扯谎,除了非要强行说她失忆之外,其他情况下白家人基本都是言出必行,心口如一。

阿精转过身来看着老白,见他皱起了眉头,神情有些严肃。

“阿精,最近确有亡灵怨气未消飘荡在人间扰乱阴阳秩序,可你刚才那一掌带着不少法力,如果真有灵魂被你这么一打,只怕是要魂飞魄散凝聚不成人形了。”

阿精冷哼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趾高气昂的嘲讽道:“普渡苍生是你们白家的事情,现在你是教魔鬼怜悯区区蝼蚁?”

“蝼蚁也有鸿鹄之志,命薄如纸亦有不屈之心。阿精,你别忘了,蝼蚁一穴虽小,但能溃崩千里堤坝。”

“你这些大道理对蝼蚁说去,有本事激发他的鸿鹄大志,让他们永远别来八号当铺啊!”

阿精抬起下巴,蔑视的对着老白一笑就消失了。

这世间,有白必有黑,但凡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有黑暗的存在。凡人不过数十载寿命,有喜亦有忧,只要有烦恼,就会有杂念,欲念成贪婪。

自那一夜后,再未出现过什么遇见鬼魅的传闻,阿精明白那鬼应是被姓白的超度了。

孙大猛虽然没有了友情,但他曾答应过要给八号当铺介绍生意,现在他介绍过来的人也在八号当铺完成了交易,收获的成果阿精也还算满意。

空闲之时,阿精还是继续盯着吕韵音,为了让吕韵音一尘不染的灵魂沾染黑暗,阿精故意以韩诺的字迹变了封信,雇了个孩童给她送去。

吕韵音接到信后喜出望外,次日早早起来打扮,开心的情难自己。

阿精在老板椅上闭眼看吕韵音坐在梳妆台前一脸纠结的挑选搭配的首饰,眉眼带着三分娇羞,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阿精睁开眼睛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去见韩诺,韩诺向来对阿精百依百顺万般包容,阿精也习惯韩诺对她的态度,开口道明了来意。

“我今天心情好,就赏个脸约你出去走走,你可乐意奉陪?”

韩诺脸上露出两个深深地酒窝,目光深情的盯着阿精,轻轻点头答应。

既然白家和韩诺都护着吕韵音让阿精无从下手,那就只有让吕韵音从心底生出黑暗,她才能有机可乘。如果能激发出吕韵音对韩诺爱而不得的渴求的欲望,想要引诱吕韵音来八号当铺典当东西,不过是轻而易举。

信中的地址是城西一处风景优美的游园,吕韵音雇了黄包车一路向西而行,在游园门口停下,让丫鬟和车夫暂时在游园门口等候,就下车徒步前行。

虽然马上就要入冬了,游园里也无多少景致可看,但韩诺既然约她来此,那肯定是有话要单独对她说。

韩诺不明白阿精为何突然想来园子里走走,这天气一天天冷下来,花草树木也已枯败,园中景色并没有春日那么好,所以游人也不多。

吕韵音本来有些羞涩的情绪却在远远望见韩诺身边的女子后愣住了,她当然记得那日在钱庄二楼站在韩诺身后对着她笑意盈盈挥手的姑娘,事后打听了一番,有传言说韩诺曾在街头牵着一个未出阁的丫头,但也有传言说那是韩诺留洋归来的堂妹,对本土的传统文化不大熟悉,所以才生出这种乱子。

吕韵音受西方文化影响,思想也没本土人这么保守,懂得喜欢就要坦诚,爱就要勇敢去追。她此次赴约,也是抱着会被韩诺拒绝的心态来的。但她自认为喜欢不能憋在心里,有话就要说出来,所以她出门前已经把要说的话都整理了一遍记在心里,只是没想到韩诺今天并不只是约了她一人。

也许……韩诺是想介绍那女子给她认识?毕竟她们都懂西洋文化。

阿精知道吕韵音来了,并且驻足在不远处观望着他们,阿精脚下一用力,故意将鞋跟一崴,顺势跌进了韩诺的怀中。

韩诺一直步伐沉稳的跟在阿精身旁,听阿精说她前些日子接收的典当物,二人聊得正欢,韩诺暗暗窃喜此次发展很是顺利,至少阿精不会像以往一样排斥他了。阿精突然崴了脚就快摔倒,韩诺急忙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带入怀中。

对视中,阿精眸子泛了下幽光,韩诺并没有察觉到,他只是觉得他的阿精真美,比钻石还耀眼。韩诺深情的注视着阿精,喉头上下浮动,慢慢靠近她,没有感受到阿精的拒绝,韩诺就这样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她柔软的唇瓣,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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