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七夕弘历亲赏了个别嫔妃六对珠花,纯贵妃是绣球的,愉嫔是栀子的,岑糸是蔷薇的。
那边厢夜风徐徐之中,皇后却是一字不差,尽数落入耳中,“一报还一报”五个字,几乎如钉子一般实实锥在了她心上,痛得仿佛钻肺剜心一般。
皇后只觉得胸腔里一呼一吸格外艰难,正要唤人搀扶,忽然脚下一滑,足下的花盆底全然不受控制一般。
船上本就不如平底稳当,皇后身体一个踉跄,还来不及惊呼,便从船尾处“扑通”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忽听得有重物落水之声,不觉止了声。海兰疑道:“什么东西落水了,还扑腾着呢?”
岑糸却不以为然的笑道:“怕是岸上什么东西落水了吧?也是的,夜深路滑的,路上行人落水也是有的。”
绿筠到底有些不放心,一双纤纤素手搭在窗扉上便想开启:“不如开窗看看,别是什么人掉下去了吧?
岑糸按住绿筠笑道:“人落水了会不呼救,只顾着扑腾?别是什么猫儿狗儿的,那便好玩儿了。开什么窗,仔细冷风扑进来伤了身子才不好呢。”
三人说笑着,看了看合上的六棱朱漆窗扇,自顾自闲聊去了。
第一个发觉皇后落水的是凌云彻。
皇后被救上来时,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合宫慌乱,随行的太医被急急召往青雀舫诊治,连太后和皇帝亦被惊动,急急赶往守在皇后阁中。
皇帝焦急地踱来踱去,懊恼道:“朕本与娴贵妃在赏画,因觉得风声略显嘈杂,才传了乐班弹奏,谁知丝竹盈耳,竟未听见皇后落水之声。”
太后轻叹一声:“皇后也真是不当心了。”说罢,便又数着手中的佛珠,默默念念有词。素心和莲心都吓坏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帝看着二人的模样便生气,喝道:“李玉,给朕狠狠掌这两个贱婢的嘴。 ”
李玉答应一声,撩起袖子便开始下手。
皇帝听着皮肉相击的声音噼啪作响,犹不解气,叱道:“身为皇后的贴身侍婢,竟然不时时跟着,才致使皇后落水,杀了也不为过!”
嫔妃们守在下首,眼看二人挨打,更是不敢作声。一屋子莺莺翠翠沉默不语,气氛愈加显得沉闷不已。
不同于绿筠的心慌,岑糸与海兰淡定如常。只是无人知道,面色担忧之下的心里,岑糸是何种快意发泄。
回到船舱时,没过了今夜就听青雀舫哀哭声一片。
乾隆十三年三月十一日亥时,皇后富察琅嬅薨于德州,年三十七。
素练在岸边的石碑撞死殉主,手中握着的一只珠钗还是落到了皇帝手中。
那一只蔷薇点翠金珠的珠钗,是去年七夕赐给佺妃的。
弘历凝了神看着毓瑚:“佺妃如今在哪?”
“大行皇后的后事是两位贵妃看着,嘉妃与佺妃娘娘参与并不多。”
毓瑚有些犹豫:“佺妃娘娘身边的苌心来报,佺妃有喜已经三个月多了。”
“那便好好修养吧,自从永珘离世,若是再有个孩子佺妃心里也会好受些。”
大行皇后崩逝前推举的继后是纯贵妃,加之纯贵妃子嗣最多,到是娴贵妃受了不少的冷落。
三月十四,皇帝亲自护送大行皇后的梓宫到天津。本留守京中的皇长子永璜连夜策马赶来迎驾。
三月十六戌刻,皇后梓宫到京,于长春宫安奉。文武官员及内外命妇缟服跪迎。皇帝辍朝九日,服缟二十七日;妃嫔、皇子、公主服白布孝服,皇子截发辫,皇子福晋剪发;满汉文武大臣一律百日后才准剃头;停止嫁娶作乐二十七日;国中所有军民,男去冠缨,女去耳环。
天下臣民 一律为国母故世而服丧。这样的丧仪,是大清入关以来前所未有的隆重,而这空前的隆重还不止于此。向来后妃及王大臣凡应赐谥者,皆由大学士酌拟合适字样,奏请钦定。而皇帝根本不理会内阁,自行降旨定大行皇后谥号为“孝贤”。
纯贵妃日日带着璟妍去慈宁宫,太后愈发觉得蠢笨。事情是发生在孝贤皇后大丧那日,永璜与永璋皆不见泪水,连着纯贵妃都被当着六宫以及文武百官放话,纯贵妃不可能是继后,永璜与永璋永不会继承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