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海东半夜正睡着,被轰隆一声巨响惊醒。余景闪身进屋,点亮烛火倒了杯水喂修海东喝下。
“听这动静,是西面传过来的?”
余景扶着修海东坐起,在他身后塞了软枕:“应当是堤坝坚持不住,崩塌了。”
修海东点点头,余景又道:“暗探来报,那些西域细作准备堤坝崩溃时动手。”
堤坝崩溃,奔流而出的湖水带起泥沙,即便顺着河道流向邺城。但那些泥沙会堵住西、北两个城门,南城门通红林山,东城门通海,东南两个城门并无大用。
最主要的是西、北两个城门,若出了何事,西、北两门既可逃生又能求援。
修海东起身穿戴整齐:“修泽阳自己找死。”
潘湖堤坝坚持不住这事西域的人不会知道,这样重要的事都敢递给西域。若非父皇有所防备,不知有多少人要死于西域细作之手。
若众人不知,泥沙封了上渊城,京郊大营的军队进不来。上渊孤立无援,只依靠四万禁军,如何保得住整个上渊。
堤坝夜半崩溃,皇宫外的人都无所防备,叫那些细作趁夜行凶,有多少官员会在睡梦中被抹了脖子?
如此机密都敢告知西域,修泽阳这是实打实的通敌卖国,父皇绝不会心软。
“带上人,去戴府。”修海东匆匆出了院子,戴媛前几日去探望戴雪晴,便一直住在戴府不曾回来。
戴府守卫薄弱,不比公主府,他本提前安插了人保护公主府,以防万一。
但戴媛却在戴府住下,他有心让她回公主府,又恐她疑心害怕,只好带人去戴府拦截刺客。
黑夜里,长街已经乱了起来,刀剑声不绝于耳。
余景亲自驱车,恒王府的府兵迅速往戴府赶去。
一路上有几处府邸火光冲天,修海东心里一阵阵发寒。
如此危险,他不该任她住在戴府。
好在赶到戴府时还不算太晚,细作刚破开戴府的大门,前院的家奴纷纷拿了刀枪棍棒抵抗。
余景不放心将修海东交给旁人,只自己守着马车,下令让恒王府兵去救戴府。
恒王府兵一直都是余景带,个个身手不凡训练有素。
不消片刻便将那些细作尽数斩杀,修海东不适合在戴府露面,知道戴媛安全了,便命人撤走。
戴媛提着刀追出来时,只于黑夜中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戴伯宇夫妇吓得不轻,又见戴媛只穿着白色里衣,里衣被细作的血染红,披头散发面色冷肃站在府门口。
细雨打湿长发,几缕贴在脸上。稚嫩脸上也喷溅上鲜血,被雨水冲落,滴答落在胸前,又是染红衣襟一片。
在昏黄灯笼照映下,如同索命的厉鬼。
两人一时愣住,不敢上前。
戴雪晴冲上来用外衣裹住湿透的戴媛,尽管被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得手都在抖,还是心疼戴媛:“快进去换一身衣裳,受了风便不好了。”
戴晟睿挣脱戴伯宇夫妇的桎梏,迎上前掏出怀中帕子将戴媛脸上雨水擦去,吩咐仆从:“烧些热水来。”
从她手中取下刀递给仆从,又仔细将她手擦干,又拿了干净帕子将她手上伤口包好:“阿媛先回去沐浴,稍后我带桑齐再重新给你包扎。”
戴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受伤了,是因为刚才砍人的时候太用力,虎口被刀柄震裂了。
裹紧身上的外衣,戴媛摇摇头云淡风轻:“小事,明日自己便愈合了,不用管。”
戴雪晴揽着戴媛的肩头带着她走,对戴晟睿道:“我带阿媛先回去歇息,前院你帮着父亲处理。”
戴晟睿看了院子里一地的尸体,又看向不敢跟戴媛说一句话的夫妻,极为无奈:“阿媛的手是一定要上药的,长姐快回吧,这里的事长姐不必挂心。”
戴雪晴和戴媛消失在了戴伯宇夫妻的视线中,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戴晟睿没管他俩的反应,吩咐仆从们将刺客和府中家仆的尸体分开,仆从核对好姓名后先拉去义庄,再通知其家人来下葬。
刺客的尸体先挪到门外,与京兆尹核对数量后,再由京兆尹决定如何处置。
光是将家仆的尸体拉去义庄就费了不少时间,戴伯宇亲自跑了一趟京兆尹。
到了才知道京兆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府衙内聚满了人。
好在京中禁军迅速将这场动乱镇压下去,除了几处民宅被烧毁,并未造成太大伤亡。
人都聚在京兆府是因为刺客数量不少,到处都有尸体,他们也不敢让那些尸体放在自己府中,都觉得晦气,于是都来找京兆尹处理尸体。
京兆府里的官员被吵嚷的头疼,京兆府尹被急召入宫。
这么多刺客,显然是一场有预谋的叛乱并不能以简单的刺杀定论,所以如何处理他们这些小官做不了主。
好在京兆府尹田留遇几时回来了,并以刺客尸体太多,京兆府抽不出那么多人手为由,让他们自己将尸体都拉去城南乱葬岗,只需向京兆府上报人数就行。
戴伯宇稀里糊涂地回去,看着门口堆积的尸体晦气不已,让仆从套了车将尸体全拉去城南乱葬岗。
府内外血水被仆从打扫干净,先前浓郁的血腥味也被雨水冲淡。
戴伯宇回到院里接下被雨打湿的披风,搓了搓微凉的手,进屋一转头便看见戴伯宇坐在茶桌旁看他。
戴伯宇不解,又看向另一侧坐着的张姝惠,张姝惠错开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戴伯宇倒不明白这是哪一出:“闹腾了一夜,为何不去休息?”
戴晟睿脊背直挺,双腿微开,双手搭在双腿上,直直盯着戴伯宇:“父亲睡得着吗?”
戴伯宇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巾帕,一边擦不小心飘落在脸上的雨水,一边跨步向茶桌走去:“我知晓今日这样的场面太过骇人,但不歇息怎么行?过会我让桑齐开些平气的药给你送过去,你喝了好好歇息,别想太多。”
平气缓神,他哪里需要这样的药:“父亲怕阿媛。”
戴伯宇刚坐下的身形一顿,当下冷了脸色:“回你自己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