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不在意吗

两人坐在一起相对无言，修子夕看着李宏深依旧平淡的样子，有些话便问不出口了。

秋水见两人沉默，开口打破这种氛围：“到时辰了殿下，现在摆饭吗？”

修子夕的目光在李宏深脸上扫视一圈，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样子，于是对秋水道：“摆饭，传话给膳房，驸马要在公主府用膳。”

秋水得了令，欢喜地下去吩咐膳房准备些驸马爱吃的菜色，顺便将屋内的仆从全都带走，又贴心地关上了门。

屋内人散尽，修子夕才开口道：“驸马要做纯臣，为何帮本宫？”

当初母后出事她甚至去求过他，但他只跟自己讲证据，讲律法。

她不清楚议罪银这一项，当初捞梁承卓出来时用了她大公主的身份。一个公主，要的只是一个罪臣之子，并非主犯，谁会不卖这个情面。

本也没什么问题，就算告到父皇那，顶多被数落几句，权当胡闹罢了。

但李御史不知道发什么疯，偏偏要在早朝上闹出来，百官都眼睁睁看着，让父皇没办法置之不理。

若没有议罪银，自己恐怕就被李御史摆了一道，入狱倒不会，只是会被禁足公主府。

禁足公主府的话，她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李宏深低眉看修子夕如玉般莹润的指尖，胸口好像有什么绽开，但出口的话却仍旧冰冷：“臣只是在按律法办事，并未偏袒殿下。”

他知道修子夕肯定因为先皇后的事生他的气，气他没帮她。

他本来都安排好了，皇后虽被废打入冷宫，但用度上并无人苛待。

他手里握着桃芸背主的证据，最起码慧妃小产并非先皇后授意。

只要再等等，等皇上气过那阵，等风头过去，他便助三皇子做几个漂亮的政绩。

让他不用依靠吴家，在政绩上压众皇子一头，让皇上看到三皇子是个栋梁之材。

届时他再联合朝臣上书，拥立三皇子修文轩为太子，嫡子做太子本就理所应当，更何况是个有能力的嫡子。

三皇子只要做了太子，先皇后便能从冷宫出来。

可吴家太着急了。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先皇后已逝，他总归没帮到她。

早朝上的事按律法是没错，但也不至于让一个御史大人被斩首，全家老小发配充妓。

从修子夕去狱中用公主身份提走梁承卓，他便知道，为了不留话柄，才替她提了议罪银，为梁承卓赎罪。

修子夕没从他冷淡的面容上看出些什么，自嘲的笑容一闪即逝：“公主府的事，驸马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李宏深自觉一直盯着修子夕的手看不妥，会被她发现，于是稍稍错开了目光，又去描绘她裙摆上热烈绽放的芍药花。

“殿下千金贵体，进入公主府的人，臣自当有责调查。”

他怎么会错过有关修子夕的，一丝一毫的消息。

修子夕不知可否，华贵的面容上掺了一丝疑惑：“驸马丝毫不在意？”

他既然会调查每一个进入公主府的人，那就应该知道，这些人是以公主面首的身份入府。而他作为她的驸马，讨论起来时，竟像是在谈论毫不相干的人。

李宏深用目光一遍遍描绘那些艳丽异常的芍药花瓣，只觉得芍药并不衬她，她还是适合雍容华贵的牡丹。

他仍记得初见她时是他状元及第后的琼林宴，她一身绛红衣裙，浅绿轻纱外衫上绣着大片牡丹，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但都不及穿着那身衣衫的她华贵。

她只坐在那，周身浑然天成的矜贵便牢牢抓住周遭的目光，使人再无心去观看宴会上的表演，只深深被那傲立云端的气质吸引。

李宏深回神，不在意吗？怎会不在意呢。

“东临并无律法规定，公主不可豢养面首。”律法都管不到的事，他又有什么理由去管。

更何况他清楚，修子夕养那些面首是为了什么。

修子夕看着他一直低眉的模样不禁生出几分烦躁，语气都有些不耐：“本宫问的是你，并非东临律法。”

李宏深猛然抬眼，见修子夕面上几分烦躁，心底暗暗思索，公主莫不是因为他私自调查那些面首而生气？

“若能换取殿下些许开怀，臣自不敢僭越。”本也不是自己能插手的事，公主聪慧，她有能力处理。

修子夕闭上嘴不再说话，心里烦躁更盛。

李宏深太大度了，不该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大度，客气得仿佛一个陌生人。

秋水领人进来摆饭，便察觉到气氛更加不对。

驸马倒是仍是一副冷淡样子，公主却是两腮微鼓，显然是咬紧了牙关。

生气了。

秋水不解，空间都留给两人了，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怎么还将公主聊的生气了呢？

但显然这些话不能问出口，秋水为公主布菜。不时瞥向李宏深，心道这驸马真是木头，看不见公主生气了吗？

也不哄哄。

李宏深不敢，他清楚感觉到公主正在生气，但生怕再惹得她气盛，只好默默用饭，尽量不发出声音，降低存在感。

修子夕没用几筷子便吃不下了，气饱了。

余光瞥见李宏深仍在低头用饭，心中那一团火气愈烧愈盛。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将帕子扔到桌上，冷声吩咐道：“撤下去。”

屋里伺候着的仆从都僵硬了一瞬，不约而同看向还在用饭的李宏深。

撤下去？怎么撤？驸马还在吃着呢。

他们两口子生气，折磨的是他们这些下人。

好在李宏深也放下了筷子，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嘴，仆从如获大赦般立马手脚利索地将饭菜撤下去。

又有人呈上漱口用具，两人都漱过口后又是一阵沉默。

秋水再次领着一种仆从退了出去，又贴心地端了两盏乳酪酥山。

李宏深有心想打破这种沉默，但不知该从何说起，踟躇了一会，终于开口道：“殿下食欲不振？臣听闻泸溪斋的盐渍梅子最为开胃生津，明日臣派人送来？”

修子夕半躺在碧玉交织的玉席躺椅上，阖着眸子冷笑：“东临律法可写了，驸马该为公主去买盐渍梅子？”

李宏深趁着修子夕闭目养神，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游走：“臣身为殿下的驸马，理应为殿下分忧。”

修子夕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李宏深不自觉放软了声线：“酥山要化了，殿下现在要用吗？”

修子夕美目睁开，望向小案上散发着凉气的酥山，素手一伸，看向李宏深。

意思不言而喻，让李宏深端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