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芷姐姐

“怎么了？”修曾毅从怀中掏出帕子给白芷擦去眼泪，心头隐约不安。

“殿下……”白芷一开口便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修曾毅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不免心疼，轻扶白芷清瘦的肩头，担忧道：“宫中有人欺负你了？”

白芷摇摇头，堪堪止住眼泪，一双杏眼微湿，眼尾如染胭脂般微红，雪白的鼻尖也因刚哭过而微微透着粉。

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修曾毅心尖微颤，两人揽进怀中，愁苦道：“好姐姐，你可真是拿捏死我了。”

白芷抓着修曾毅胸前衣襟，如葱白般的手指弯曲，用力像是要抓住什么，但手中只有一团绣祥云的衣襟。

在修曾毅的怀中平复了些心情，白芷伏在他怀中没动，闷着声道：“殿下，多抱婢子一会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修曾毅眼中疑惑更深，扶着白芷的肩头将她拉开些距离：“什么意思？母妃让你来说这些的？这事你不用管，待我回宫，一定去跟母妃言明，将你要回府里。”

白芷摇摇头，修曾毅待她好，早就提过要将她从德妃身边要走。但白芷顾念德妃，不舍得离开她，总想着留在德妃身边多帮帮她。

但她没想到，这一帮，便要将自己送给皇上。

修曾毅急躁起来：“好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是要急死我？”

白芷心头大恸，朝修曾毅跪下：“这两日婢子便要去伺候陛下，殿下将婢子忘了吧。”

修曾毅心中轰然一声，不可置信道：“你为何要如伺候父皇？”

白芷将德妃的计划告诉了修曾毅，修曾毅听完踉跄着退了一步。又看着跪在地上的白芷，眼眶微微泛红，眼中怒气升腾，抬脚便要往外走：“我去找母妃说清楚！”

白芷连忙抱住修曾毅的腿，哭道：“殿下！婢子已经答应了，娘娘没有逼迫婢子，是婢子自愿的！”

修曾毅拉起白芷对上她滚滚落泪的双眼，难以接受道：“你不能去，你去了我怎么办？”

白芷初入宫时才十四岁，因家里父母和哥哥吃不上饭了便被卖进宫。但父母与哥哥不是穷苦了一两日，她虽卖了银子，那银子也解决不了什么。不出一年，父母与哥哥便相继病逝，她就只剩一个人。

十四岁刚入宫因容貌还说得过去，便被分到了还是常在的德妃宫中。那时修曾毅才六岁，白芷长得好人也机灵，没半年便升到了照顾修曾毅身边。

在修曾毅身边一直照顾到他十三，白芷因没少给德妃出主意，德妃才一步步位列妃位。而修曾毅也因朝夕相处，对白芷产生了超越主仆的情感。

但德妃对此毫不知情，在升为德妃后，便将白芷调到自己身边，做自己的掌事宫女。

修曾毅今年十七，府中也有几个侍妾，但对白芷的感情是真的，他不止一次想要想德妃说明，但白芷不信任别人，怕德妃被坑害，甘心留在德妃身边辅佐她。

但两人都没想到，白芷现在要去伺候皇上。

白芷回握住修曾毅的手坚定道：“殿下向来聪明，自然知道其中利弊。婢子与殿下相识多年，这颗心永远向着殿下。娘娘思虑不错，婢子若能拢住皇上的心，于殿下夺嫡的胜算更多一分。”

修曾毅双手颤抖：“芷姐姐，我不甘心。”

白芷伸手抚上修曾毅紧皱的眉心，柔声道：“殿下记住，婢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只要能帮到殿下，婢子万死不辞。”

说完便转身就要离开，修曾毅上前从背后抱住白芷，将脸埋在白芷颈窝，双臂收紧，好像要将白芷融入他体内。

白芷被颈窝处的热泪烫到：“殿下，若要爬到高位，首要便是狠心。唯有狠心，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修曾毅颤抖着，双臂箍着白芷不肯放开：“芷姐姐，别说了，可怜可怜我吧。”

白芷听到修曾毅像小时候那样对自己撒娇，顿时心软下来。转过身给修曾毅擦去眼泪，又覆上他的双眼，踮起脚在他唇边印下一吻。

浅浅一吻，不含任何情欲，唯有道不尽的遗憾。

修曾毅拉下白芷的手，红着眼不知该如何说，心中纵有万千不舍，但为了夺嫡，他无法去阻止。

白芷伸手轻轻揉着修曾毅泛红的眼尾，扯起一抹沉重的笑：“我的小殿下，别哭了……”说要拉低修曾毅，轻轻地，一点点吻着他泛红的眼尾。

又顺着他滑落的泪珠一路吻到了唇边，修曾毅挂着泪水的睫毛颤了颤，连声音也有些颤抖：“芷姐姐……”

白芷用吻堵住修曾毅的话，一边吻一边去解修曾毅的腰封：“求殿下疼惜婢子。”

他们虽然两情相悦，但发乎情止乎礼，两人都守着宫规，止步于互诉情思。

如今白芷要去伺候皇上，心里万般不甘千番遗憾都堵在心头，她想任性一回。

修曾毅揽住白芷深深回应，想要连同那些遗憾都咽下，唇齿中泛着苦，不知是谁的眼泪落入口中，苦得两人都落泪。

余景派去跟踪白芷的人传了消息回来，修海东看过后又给余景看，两人都看完便将纸条填入香炉，不消片刻便焚毁殆尽。

“他们二人还真是胆大。”修海东面容平和，并没对传过来的消息提起太大兴趣

余景咬了咬下唇：“四皇子与白芷在营帐中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确定，我们的人进不去军营，只看白芷从军营出来时面色慌张，衣衫也只是稍稍有些乱，王爷怎么就知道两人将事办了呢？”

修海东抬眼看了余景一眼：“想不到无影阁阁主如此天真。”

余景退后一步，想借着阴影遮住自己发红的面色。修海东接着道：“白芷侍奉四皇子多年，两人之间的感情深厚。但连德妃都未曾发现端倪，想来两人此前并未做出任何出格之事。但现在不一样了，德妃要将白芷献给父皇。两个自小相伴的恋人被拆开，四皇子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女人爬上自己父皇的龙床。他不会甘心，白芷亦不会甘心。”

所以这种事，虽说他没经历过，但也能猜个十成十。

人都到了修曾毅面前，修曾毅又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他自然不会甘心就此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