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刀

戴媛不在乎那些人怎么看她，他们这些人没见过世面，她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阳卓廷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戴媛也装没看见。

傍晚时阳提督领着戴媛去兵器库，让她挑一件喜欢的兵器。

戴媛一眼就看中了挂在墙上闪着寒光的刀，刀身二指宽，刃极薄。光照进来，刀身泛蓝光，戴媛不懂兵器，但觉得那把刀看起来就很锋利的样子。

阳提督见她取下那把刀，不由得哈哈一笑：“安平公主不如选个旁的？此刀锋利，别看刀身窄，份量却不轻，对公主来说，使起来未免费力。”

戴媛捧起刀试了试重量，确实如阳叔同所说，对于肩不能提手不能抬的女孩子来说确实重了。

“我喜欢它，今日举不起来，我便明日举，明日举不起来，便后日。总有一日，我能举起来。”戴媛将刀收入鞘，向阳叔同道谢。

阳叔同觉得她跟上渊城中贵女们很不相同，说不定，戴媛在军营里真有一番事业。

阳叔同让戴媛今日先回营帐休息，明日卯时起，便带着她的刀到校场找他。

草草吃过晚饭后，戴媛便和翠玉一起收拾带来的衣物。翠玉将床铺好后，戴媛要将修海东送的金银剑放在枕头下，翠玉满脸愁容：“哪有放一柄剑在枕下的，小姐真的睡得着吗？”

戴媛将枕头压在金银剑上：“有它我才睡得着。”

自从跟阳卓廷重逢后，她每日都梦回十五岁那年夏天。梦里是无数男人的喘息，是黏腻湿热的触感，是绝望无人理的哭喊。是数双如蛇般在身上游走的眼睛，是一间不上锁自己却走不出去的房间。

只有枕在这柄剑上她才觉得安心，睡梦里手探入枕下握住金银剑，藤蔓冰凉的质感让她不会沉溺在梦魇中。

这样她才能分清梦境与现实，握着这柄剑她才能坚定的告诉自己，她是东临朝的戴媛。

十五岁的戴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第二日未至卯时戴媛便抱着刀在校场等着，阳卓廷看着戴媛微亮天光下抱刀而立，梳着高马尾戴金丝发冠，束袖黑衣，裙摆随寒风飞扬。觉得她十分像小说里仗剑走天涯的女侠客，没有任何人或事能让她留下，她注定要漂泊四方，无牵无挂。

只是他不愿她是那样的人，她是他的牵挂，他不愿放她走。世上侠客千万，他的戴媛只有一个。

校场上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到卯时，校场上已经站了黑压压一片。阳叔同走到戴媛身旁道：“既然你决定用刀，那便不能放弃。每日卯时都要在校场挥刀三百下，你须记住，无论何种情况，哪怕生死攸关，都不能丢下自己的刀。”

戴媛应下，阳叔同便领着众人绕大营跑步，戴媛自己站在校场，握着冰冷的刀，一下一下认真挥刀。

直挥到大汗淋漓，三百下才挥完。见他们还没回来，便带着刀跑到大营外，跟在队伍最后面跑。

后头跟着的都是小兵，见戴媛也跟着跑步多有不解，阳提督明明只让她挥刀三百下，并未让她跟着跑步。她不是来走过场的吗，那么认真做什么？

戴媛这副身体不行，跑不快，只能跟在最后面吊车尾。阳叔同与几位统领是在最前面的，跑的快些，几圈下来便撵到了队尾。见戴媛也在队伍里，几位统领相视一笑，好奇道：“这位公主倒是与众不同，提督大人让她挥刀，她这时该手臂酸痛，在哪叫苦连天呢，怎么也跟着跑起来了。”

阳叔同不解，快跑几步上前对戴媛道：“公主不必如此，你只需练习挥刀即可。”

阳卓廷摇摇头，无声跟跑在戴媛身侧。她是不会听的，每日只挥刀三百下，根本就达不到她的要求。

戴媛脚步不停看着前方，短吸深呼，额头有了细密的汗珠：“提督大人不必对我特殊照顾，我不过是刚入营的新兵，新兵该如何训练，阳提督便如何训练我。”

阳叔同有些看不透了，娇养出来的女儿家，怎么会自讨苦吃呢？他原本只以为安平公主想进军营，与那些皇子贵戚一样，只是在军营里挂个虚名，时候到了混个虚职便罢了。

没想到她是来真的，她是真想在军营里训练。

阳叔同将戴媛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皇上听，皇上心神震撼，想起当年自己学骑射的时光，虽苦累，但自在快活。

于是大手一挥，第二日便让李兴德下了一道圣旨：年满十岁的皇子必须去军营训练一年。不搞特殊，要跟新兵入营一个标准。若戴媛一个女孩子能做到，那这些皇子们一定也能做到。

旨意一下来，后宫便炸了锅，各宫嫔妃无不怨声载道，怨怼戴媛开的头，要她们的掌心宝去军营受那些非人的苦累。

皇子们也是哭笑不得，自家父皇也是，戴媛只是一个礼部尚书的女儿，何必让他们这些尊贵的皇子去作陪。

皇上特意吩咐了阳叔同，将二皇子修凌浩与三皇子修文轩的营帐安排在戴媛旁边。

阳叔同一眼看穿皇上的小心思，他哪是让皇子们去训练，分明是觉得戴媛整日待在军营里，与皇子们碰不着。便刻意安排他们进去，让军营里那些毛头小子们别对戴媛有歪心思。

除了修海东，适龄的大皇子修智宸、二皇子修凌浩、三皇子修文轩、四皇子修曾毅、六皇子修容萧第二日便简单准备了下，一同进了军营。

阳卓廷见阳叔同将修凌浩与修文轩的营帐安排在了戴媛旁边，心中警铃大作：“父亲这是何意，安平公主一个女儿家，为何要将二皇子与三皇子的营帐安排的这么近？”

阳叔同蹙眉看阳卓廷：“皇上授意，你只管听就是。还有……皇上如此重视安平公主自由他的道理，你最好老实点。”

阳卓廷没跟阳叔同争论，只偷偷找了戴媛。戴媛听过后也无可奈何：“封建朝代不就是这样吗？金字塔顶端的人要我嫁谁我就得嫁。”

阳卓廷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戴媛：“我嫁谁也不会嫁给你，皇上也不会给你我赐婚。”

阳卓廷愣道：“为什么？嫁谁不是嫁，媛媛嫁给我我好歹不会让你受委屈。”

戴媛摇摇头：“幽州张氏什么人物？在我回上渊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这个外孙女费心费力，可谓是闭上眼撒钱，张氏就是要皇上看到，他们对戴媛十分在意。娶了我便相当于娶了张氏这个金库。皇上当然喜欢送到嘴里的肥肉，你不要多管闲事，皇上赐婚左不过几个皇子。你若执意请旨赐婚，恐怕会让阳家被皇上疑心娶我的用心。”

阳卓廷沉默，他张不开嘴，他无法看着自小将自己养大的阳叔同夫妇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