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留不得

菡萏院里，戴夏月一脸惊色，抓着秀洁不松手，指甲深深陷入秀洁手腕上的皮肉也浑然不觉:“你说的……句句属实？”

秀洁忍痛点头:“奴婢不敢撒谎，奴婢的同乡顺子正是那夜驱车的马夫。顺子因为好奇，昨日特地在府外等着奴婢，奴婢出门为二小姐采买时，顺子才将心中疑惑说了。事关二夫人和二小姐声誉，奴婢未敢说实话，只推说自己也不知道。”

戴夏月心乱如麻:“到底是因为什么，娘怎么会被连夜送走，还是一辆小马车不声不响送走？”

秀洁拿了帕子给她擦去眼泪:“老夫人向来疼爱二小姐，如今却也只字不提，其中缘由，恐怕二小姐不该知道。”

戴夏月摇头垂泪:“不该知道又如何？那是我娘，她出了事我怎能若无其事。祖母不肯说，府中人不敢提，娘在外头不知要受何种苦楚。”

秀洁又好好宽慰一番，戴夏月攥紧手中帕子:“待晚上我再去求求祖母，无论如何，我总要知道娘被送到了哪。”

这边老太爷沉着脸，气的肺疼，忍不住咳嗽几声，浑浊的咳声从胸腔内传出来，好似拉风箱。

老夫人担忧的轻轻给他顺气，老太爷冷哼一声，挥开老夫人的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想着找她不痛快，如今不痛快的是谁？”

老夫人顿了顿，苍老的面容微微耷拉着:“我……我实在不知她敢干出纵火的事来。”

老太爷坐在椅子上，手中乌木拐杖一下一下敲着地:“在幽州养的好好的，为何要接回来？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当初不如让她尚在襁褓中便死了，如今也不会惹出这许多事！婉柔是个没成算的，你又折了这些个人进去……三丫头是留不得了。”

他打心底里厌恶张姝惠，连带着厌恶她生出的孩子们。

戴雪晴脾性难训，张姝惠和戴伯宇又惯着她，她是个不会吃亏，且吃了亏也不管脸面一定要闹起来的性子，她对这个嫡孙女甚是头疼。

他虽不喜戴晟睿，但戴伯宇没本事，只有这么一个男丁，他再讨厌，也不能让戴家断了香火。

如此一来，只有这个从小惹人厌烦，在幽州活了十年，回到戴府后接连惹事的戴媛能动。

他是戴伯宇的父亲，纵有万般不是，戴伯宇也不会将他如何。况且戴媛没在他身边待过，他对戴媛没有特别亲厚。

纵然以后东窗事发，戴伯宇也不会因为一个自小不在身边的女儿把他如何。

老夫人蓦地看向老太爷:“她刚被皇上封了县主，太爷若动了她，不会引火烧身？”

老太爷捋一捋发白的胡子:“县主？只是一个虚名罢了，况且三丫头本就身子不好，若说她是因救落水的七皇子而落下病根，缠绵病榻，不治而亡。皇上不定要如何赏赐府上，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老夫人心里细细思虑了一阵，确实是这个道理，戴媛若死了，她就算失了这么些心腹，也是心甘的。

两人一合计，便想着在她饭食上做文章，只是如今红梅院里只有几个奴仆，还都是张姝惠拨过来应急用的，没一个得力合心的下人。

若想不知不觉毒死戴媛，还得重新培养心腹。老夫人老太爷心中有了计划，便也不甚着急了。重新培养便重新培养吧，左不过是让戴媛多活几个月罢了。

刘氏为戴媛寻的武师这日便到了，连同武师一起到府里的，还有戴媛小小年纪便失节于七皇子的流言。

戴府一下子又慌了神，连老夫人老太爷都紧张起来。这话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又缘何要传出这种话来，他们一个比一个想知道。

倒不是因为他们多在意戴媛，而是戴媛失节这种事，关乎着府中其他女儿，也关乎戴府的名声。

他们自小疼爱戴夏月，她再过一两年便可以议亲了，如今戴媛接二连三传出不好的流言，恐怕影响戴夏月以后的婚事。

两人又是一番合计，戴媛这时候传出这种流言，简直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死，他们处置戴媛如今算是名正言顺。

戴媛倒对这种流言无甚在意，波澜不惊的跟着武师学武。

说是学武，说白了不过是锻炼。武师见她是个身娇肉贵的小姑娘，也不教她什么，只是让她学一些最基本的五禽戏，用来强身健体。

戴媛也不强求，强身健体便强身健体吧，这副身体确实是弱了些，等强壮些再学别的也不迟。

武师也听闻了外头的传言，见戴媛根本不放在心上，仍旧规规矩矩不急不躁的学五禽戏，不禁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

皇城内这股流言刮得盛，明远长公主自然是知道了，气的摔了一副上好茶盏，哆嗦着手指向跪着的府兵:“去查！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敢传出这等闲话来！”

皇上刚发落了淑妃和大皇子，宁宇怀和周明远如今在停着职，皇上压根没提他俩复职的事，这事还不算过去，又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这人是铁了心要和明远公主府过不去。

张姝惠坐在屋里垂泪，戴伯宇也是心焦不已，怎么接二连三的全都是事，戴府世代清贵，何时有过这种污言秽语？

老夫人命人唤了戴伯宇和张姝惠，四人坐在厅内，老夫人眉眼舒展，老太爷沉着脸不发一言。

老夫人捻捻手中帕子上的绣花:“三丫头这回来还不到两月，已然是将府中搅得天翻地覆。接二连三传出不好的传言，若只是伤及她一人倒也罢了，大不了三丫头一辈子不嫁，做个老姑娘，府里还是养得起的。但府中可不止三丫头这一个孩子，你们掂量掂量。”

张姝惠闻言头更低了，泪珠一个接一个的砸在手背上。

戴伯宇叹了口气，这种失节的传言，直接影响以后儿女们的婚事。

女儿们不好嫁人，儿子更是无人敢嫁进来，阿媛这回，他保不住了。

闭了闭眼强自稳定心神:“母亲说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