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八荒剑荡【一】

西湖的夜色总是那么醉人，柔顺的月光铺洒在斑驳的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连同被晚风拨弄的发髻，收敛进他低沉的眼眸中。

不知不觉间，下山已三月有余，不知掌门，阿暖等人是否一切安好。

还记得临行前，掌门再三叮嘱，江湖险恶，需尽快寻得一位良师。即使不能授业解惑，也总会得到提携。人在江湖，多点照顾总是好的。

他谨遵掌门教诲，初入杭州便寻觅授业师傅，却处处遭受冷眼，好在有同门师姐的引荐，才得以拜入如今的师门。却不想，竟处处受到师兄们的排挤，除了拜师那天，他从未见过师傅，至今不知师傅芳容。

据师兄们说，师傅是天香弟子，姿色绝美，仅凭一个回眸，便可令无数江湖儿女为之倾倒。

数月前，在师姐的怂恿下，他与师兄们参加了剑荡八荒的比赛，这是整个江湖的盛事，以师门之名与天下群雄争锋。然而，在师兄弟中，却仅有他一人入围。

后来他一路过关斩将，很轻松的通过了复赛。那一天，整个师门，久违的收到了来自师傅的问候，虽然只是书信，却也令他欣喜不已。只可惜，在师傅的信笺中，没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于是，他将所有的不甘，寄托在刀锋之中，宣泄在赛场上。他相信，只要自己的光芒再耀眼些，师傅总会注意到他。

六十四强，十六强，四强，到如今的决赛！

新晋黑马，不败刀神，卫冕冠军！

他的光芒如同内心所说的那样，在不断的闪耀着。可在师傅少有的信笺中，却仍没有关于他的半个字。就好像......他从未存在过。

在决战前的今夜，他的心动摇了。

一旁的雪羽觉察到主人的情绪，轻轻的摩挲着他宽厚的手背。他翻转掌心，轻轻抚摸着雪羽柔顺的绒毛，眼眸中泛起的涟漪，在黑夜中格外的瞩目。

雪羽虽自幼目盲，却因经脉的与众不同，仅凭心神便可洞悉世间纤毫。与其说是目盲，倒不如说根本不需要双目。虽是下山时阿暖所赠，却也是他自幼饲养，感情极为深厚。

“就知道你在这里。”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下山以来一直对他悉心照料的师姐。

“在担心明天的决赛吗？”师姐在他身旁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

“嗯。”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别放在心上，你是最棒的。不要怀疑自己，师姐相信，你一定能夺得冠军。”

他转过头，一对多情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目光灼灼的看向师姐。

虽然没有言语，但他将一切心事都写进了眼神里。有焦虑，有孤寂，更多的却还是不甘和委屈。偌大个江湖，恐怕也只有师姐能够读懂。

世人皆知，不败刀神雪无情，却无人在乎，他只是十五岁的懵懂少年。师姐深知，再多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于是，她张开双臂，轻柔的将少年揽入怀中，用行动来抚慰那颗稚嫩的心。

良久之后，师姐缓缓地将他推开，拿出手帕为他擦拭眼角的泪水。笑着说到：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哭鼻子呢。”

“才......才没有！”他一把抢过手帕，别过头去。

又过了一会，他整理好情绪重新开口说到。

“嫣儿师姐，师傅明天会来看比赛吗？”

“肯定会呀，此等盛世，师傅又怎会缺席。”

“那......师傅会在赛场人认出我吗？”

嫣儿用手指在他的额头轻点一下，笑着说到：“我的傻师弟，你穿着师门的服饰上场，师傅怎会认不出。而且比赛开始前，不是会互通姓名的吗？”

听到师姐的话，雪羽也很合时宜的发出一声鹰唳，嘹亮至极，战意盎然。

“对，先打赢再说。负了自己，也不可负了雪羽，负了师姐。”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到。

第二天刚刚拂晓，莫凡就以洗漱完毕，端坐在屋顶屏息凝神缓慢运行着周天。随着他的呼吸，身旁破布包裹的长刀也氤氲着淡淡红光。

良久之后，莫凡长出一口浊气，睁眼的瞬间，便是两道寒芒溅射而出。在远处盘旋的雪羽似乎也有所感应，发出一声嘹亮的鹰唳回应着。

每日拂晓前运行一个周天，这是莫凡的习惯，数年来从未间断过，即使剑荡八荒决赛也不例外。

六月的杭州天气难以琢磨，莫凡望着厚重的云层不禁有些担忧，若是下起暴雨，不知师傅还会不会来观战。

“用早膳了---”师兄们的呼喊声打断了莫凡的思绪，急忙唤回雪羽翻身下了屋顶。

师傅乐善好施，接纳了许多出入江湖历练的八荒子弟，在江湖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师门住所中除却武艺精湛的正式弟子外，还有不少负责杂役的记名弟子，因此每次用膳，总有些人喊叫着，很是嘈杂。每次莫凡看到这幅情形，总有一种丐帮弟子行乞的感觉。

莫凡从容不迫的来到膳堂，落于末座。倒不是因为他辈分最小，只是平时较为内向不善言辞，行事向来独来独往，又深受嫣儿师姐的照顾，这才处处遭受排挤。

简单的用过早膳，环顾四周打量着众人。师兄弟们大多在谈论着协助四海商盟时的趣闻，或者与游侠探寻秘宝的奇闻。

总之，无人提及今日的剑荡八荒决赛。偶尔有人想到，便会将目光投向莫凡，狠狠的鄙视过后又看向别处。

对于这些，莫凡从不在乎，或者早已习惯。

用过早膳不久，众人三两结伴前往杭州城，若不是师傅亲临，恐怕不会有人前去，只因莫凡参赛。

决赛在杭州城中的擂台进行，从师门出发历经凤凰集，由钱塘门入城。优先在门派区集结，选手在此处进行修整。

未时三刻，比赛正式开始。在此之前前，选手还需要签订生死状。虽说比武不同于江湖纷争，但刀剑无眼，能够闯进决赛无一不是人中龙凤，难免有收招不及时的情况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