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熟人

杨盛泽心下一惊，“这怎么了，莫不是阿绍又惹爹生气了？不行不行……万一爹又打他怎么办？”这般乱想着，心下不觉慌乱起来，拍拍苏媚她也没醒，左等右等唤她几声也是这般，一咬牙没法两手透过她手臂垂落而下时同腰间的缝隙，伸手紧紧环住她，抬手顺势将她整个人搂了起来，右腿快速略过马背，横坐在上面，顺势一跳落在了地上。

　　“把我的马牵到军营马棚里面休息，好好照顾，哎呀……来不及了，我得快点进去了。”杨盛泽说着说着急了起来，那是因为她听见了瓷瓶被打碎的声音，怀中那人似是没有要醒的意思，这也没法，总不可能把她扔在地上吧？别人还是客啊。

　　“干什么啊……走这么急……”慵散女音响在耳边，她手勾搭上杨盛泽的脖颈，微微睁眼带有些许懒惰，杨盛泽现在可不管她了，弯下身子让她脚着地就把她放了下去，一个劲儿的往大厅里面跑。

　　“爹！爹！”

　　杨盛泽闷着脑袋往里面急匆匆的跑，撞上了个女婢，她拉扯住杨盛泽，拍抚了下自己的胸口平缓情绪，杨盛泽急的跺脚，让她快点说。

　　“小！……小姐！……你快去看看老爷和小少爷吧，小少爷……诶诶，诶诶……我话还没有说完！”

　　说半天也没有说到点子上，这便侧身闪躲她进了前厅。“快些，否则阿绍要被爹打了！”

　　苏媚伸着懒腰站在前院里面，静静看着她穿过长廊急急的模样，许是府里面来了新人，许多人趴在柱子边瞧她，苏媚伸手打了个哈欠，便让那群男子直咽口水。

　　“爹！爹！手下留情！”

　　杨盛泽大步跨越了门坎，用手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瞳孔立刻放大，不自觉张嘴惊看着眼前的场景。

　　杨将军的额头不停的流着血，尽管用手捂住，那血液还是透过指间的缝隙不停往外流着，难以平缓的急促呼吸和通红的脸色，昭示着他的气有多大，颤抖的手指着桌子底下。

　　杨盛泽看着满屋子的狼藉，平常放瓷瓶的柜子也歪七扭八的放着，上面的瓷瓶一个不差全部碎成了渣渣，四处都有，连着挂着的画卷也是撕破了许多，而顺着杨沙海手指着的地方看去，杨绍正缩成一团，眼眶红红的，还带有点点的泪渍，活受了委屈般。

　　黑压压的气场弥漫在这里，旁人不敢说话，三人这般僵持许久，唯那落后的苏媚慢悠悠的晃到了门框边倚着，伸手打打哈欠颇为不在意，“什么人能让杨将军生那么大气啊？还是说你这是更年期提前早发了？”

　　杨沙海听见这熟悉又生冷的语气不觉瞪大眼睛，木讷地转身盯着门框边的苏媚，张嘴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来，就跟刚才杨盛泽的表情一模一样。见此杨沙海不注意，她三步并作两步，伸手把桌子底下的小可怜抱了出来，一双稚嫩的小手下面还护着块木头，像是……牌位。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了啊。”杨盛泽轻声哄着，杨绍也是硬憋着眼泪，吸了吸气，抬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脸蛋哭的红红的，让人看了直心疼，她也不多话，轻轻哄着怀里的小家伙，她知道自己弟弟平时虽然少言寡语的，但性子却也是烈的很，跟一根筋似的。

　　“怎么？杨将军不认得我了？我们以前还见过的，边关楠城，月狼寨——苏媚。”

　　这话一出杨沙海也是一拍脑门，兀自哦了几声，可这手刚拍下去，血就溅地到处都是，疼的他也是微微变了脸色。

　　“行了，我是真人，不必惊讶，今个儿来是有正事，要不你先把你头上那血弄干净了？看着怪渗人的，可别吓着人。”苏媚抱臂看他轻言嗤笑，遂又朝杨盛泽怀里的小家伙努了努嘴，杨绍到是不理她，整个人埋在杨盛泽怀里面，只露出个小眼睛狠狠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来人！来人！把这里收拾干净…再给我把医师喊来。”

　　这么折腾了一小刻的时间，为方便议事，他们便坐在了前院的亭子内，医师给杨沙海处理完伤口后给他拿白棉布裹在了上面，这便拱手告退了。

　　“嘶……哎哟，这小兔崽子下手可真狠，不愧是我杨沙海的儿子。”他眯着眼睛碰了碰自己额头上的伤口，疼的唤了几声。

　　苏媚托腮看着坐在杨盛泽怀里面的孩童，手里面一直抱着个牌位是什么意思？这到是稀奇得紧，杨盛泽见此也只能尬笑几声缓解尴尬。

　　“小弟弟？叫什么名字？跟姐姐说说？”苏媚放轻了语气尽量温柔些，奈何这小东西不领情还冷哼一声，这傲气小模样也是笑出声，又摇摇头暗道这小东西真有趣。

　　“诶！我给你脸了是不？怎么这么没礼貌？”杨沙海看杨绍这般无力，抬手就要落下一巴掌在他脸上，还是苏媚二指并起抵在他手腕上，杨沙海这才吃瘪的放回了手。

　　“我弟弟叫杨绍，他性格就是这样的……那个，苏姐姐别介意啊……阿绍跟姐姐说说？怎么和爹吵架了？还把爹打伤了？”杨盛泽伸手挠挠他下颚轻言宽慰，颇为小心的开口。

　　这会儿到是那杨沙海抱臂冷哼，眉头蹙地厉害，似是很气刚才的事情。

　　“爹今天……去祠堂，说要把娘的牌位扔了，我不许，然后就抢了牌位跑到了桌子底下，爹趴着抓我，柜子撞偏了位置，瓷瓶砸在了爹脑袋上，墙上面的话是我自己弄的，一人做事一人当，爹还要责罚其他人，我当然不愿意了。”

　　听的这话杨盛泽和苏媚也是同时笑出声来，好个男儿本性，也难怪，自己的弟弟平时最了解了，怎么可能轻易和他怕的爹吵架？原来是这样啊……

　　“我只是想换一个新的，谁说我要扔的？”

　　“你说的！你要换新的就证明你要把旧的扔了！爹明明就是想要把娘的牌位扔了！”杨盛泽紧紧抱着怀里发黄的牌位，尽管自己一生下来就没有娘，不知道自己的娘长什么样子，他们都说自己的姐姐和娘有五分相似，他才喜欢黏着姐姐。

　　杨盛泽颇为无奈地轻轻抚了抚他脑袋，小孩子的眼泪不值钱，容易掉得很，吸了吸气又落了好几滴眼泪下来，杨沙海也不傻，他也知道这小子心里面想的是什么，摇摇头兀自叹气，“罢了……这次是我不对，不换了！以后说什么都不换了！”

　　他摆摆手，又摇摇头，听的这话杨盛泽也是一抽又一搭地换着气，连着整个身子也在颤，苏媚瞧着这挺有血性的孩子也是觉得和他爹当年真的像。

　　“大丈夫……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拉钩！”

　　“好……”

　　杨沙海伸出足足比他小拇指大了几倍的粗指，同他勾在一起拉扯了下，算是最大的承诺，这孩子气的父子俩也是颇为逗乐。

　　“好了好了，误会也解除了，阿绍待会儿乖乖去把娘的牌位放回原位，好不好啊？”杨盛泽抬手轻轻抚着他的脑袋，又给他理了理头发。

　　杨绍这才敛住哭声，伸手抱紧了那个发黄的牌位，似是怕它被别人丢了去，苏媚见他们父子俩也不吵了，误会也解除了，指尖轻轻摩挲着桌面绕了三圈，又顺势在圆的中央划下“十”字。

　　杨沙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指尖没有离开，看着“十”字的落下也是蹙了眉头，苏媚从边关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找自己，这事情绝对不简单。

　　霎时间，苏媚一改常态，换上的是副严厉不苟的态度，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后便点点头，同起身站起，“去我书房聊。”

　　这般便带着苏媚慢慢离去，杨绍不解，杨盛泽也是不解，难不成这位苏媚前辈和自己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便不多想，也不去多问，爹做事像来缜密，自然不会容旁人偷听，还是先抱着阿绍去放娘的牌位好了。

　　这般想着，便同他们转了个方向，去了后院内的祠堂里面，让阿绍去放置好牌位又上好香、磕头过后便拉着他手离开祠堂，去了前厅帮忙收拾那一片残迹。

　　而另一边，苏媚蹙着眉头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得很，而这杨沙海也是蹙眉负手而立背对着她，黑压压的气氛让人胆寒不已。

　　“他们已经有行动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个月前。”

　　“好……我这就奏报圣上请命去边关。”

　　“你不能去！”

　　苏媚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在边关作匪扰自己民族的人？自她爹开始，就一直打着土匪的号子帮守着楠城，从未失职过。

　　这次回这儿，也是有了突发情况，这才回来。

　　杨沙海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抬手用指腹摩挲着下颚，若是自己去了，这城中的奸细可要兴风作浪了，不去边关又要失守……难不成……要自己的女儿去？！这不行这不行，得想个万全之策。

　　“旁人不行，只有你们杨家镇得住，你那儿子还那么小……只有……”

　　“不行！盛泽怎么可以去边关！”杨沙海狠狠攥拳反斥，手心手背都是肉，如若她早生杨绍，也不至于让杨盛泽吃那么多苦头。

　　“杨将军！……大局为重。”苏媚急的吼了声，遂狠心转身厉声开口，她也不愿意是个小姑娘去，也不愿意任何人去，奈何若不是杨家的人，那群人必定会兴风作浪。

　　“哎……好……”

　　无言软声妥协，为了这天下，他们杨家付出太多了，先是差点葬送了整个杨家，他的兄弟们跟着自己出生入死，死的死、伤的伤，多数都已经被他藏在了这民间。杨家的祠堂里面供奉的，不止祖先，还有那群将军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