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把酒言欢

天色渐暗，杨家两姐弟被爹罚不许吃晚饭，这也着实饿，杨绍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没有精神，肚子咕咕咕地叫个不停，杨盛泽托腮在那四处走动，似是在想该如何让自己弟弟吃上口饭。

　　卸下铠甲，换上青绿素衣的她此番也更加动人，少了几分飒气，到多了几分大小姐的味道，不过以她这走路大手大脚摇摆不定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属战场。

　　“姐姐我饿……”杨绍看着她在这房间里面走了都有几十遍了，看的头都快晕了，又是玩弄着手指，声音无力得很。

　　“哎……你说说你，一天天的没事气什么爹，现在好了，我们两个都要饿肚子了……哎。”杨盛泽抱臂朝他快步走去，伸手就戳着他脑门，口中还不停说教抱怨他。

　　“爹会不会像以前一样给我们送吃的啊？”稚嫩的声音总是能让人坏心情变好心情，杨盛泽摆摆手，颇为无奈的揉了揉他脑袋。

　　彼时姐弟俩在房间里面吵吵闹闹，晦暗的烛光洒落在窗户上，带着些许凉风吹入，木质的窗也在微微摇曳，雄壮的身躯成了一抹灰色的影子透在上面，正是杨沙海。

　　将军手上提着食盒，到头来还是不忍看着两孩子受饿，一手推开房门，遂放在嘴边攥成拳，轻咳几声，眉头仍然是那样蹙起，像是从来没有松开过一般，食盒掩藏在身后，晃着步子不紧不慢走了过去。

　　“爹……我饿，我要吃东西，爹。”杨绍鼻子灵，嗅了嗅味道，闻到了喜欢吃的烧鹅掌和酸辣汤，还有甜糕的味道。这般立刻跳下凳子，摇摇晃晃站不稳脚跟跑了过去，攀在他腿上。

　　杨盛泽到是坐在旁托腮看着他俩，指尖不停的敲击着木桌，在杨绍攀在他腿上的刹那，他眉间的紧凑就散开，四处瞧了瞧，似是在确认什么，把那食盒放在地上，遂又把杨绍抱了起来，略带些嫌弃意思塞进了杨盛泽怀里面。

　　“去去去，丢人现眼，要吃吃快点，别让其他人看见了，以免说我说话不算数。”说罢，他便负手出了门，又给他们把门关上，自己坐在了他们门前，静静看着月光。

　　“快快快，阿绍，来，坐好，我们开吃。”杨盛泽蹑手蹑脚地趴在门上，侧耳细听门外动静，确认杨沙海仍坐在那儿后，才又走了回去，却见杨绍早已打食盒，手里捏着个鹅掌，啃了起来。

　　杨盛泽倒是不急，慢慢把那几盘菜端了出来，细细一瞧，还有盘花生米，手捏起那双银筷，坐在杨绍对面，拿筷子夹着花生米儿，一颗一颗的往嘴里扔，许是这样吃还不过瘾，放了那筷子，一脚踩在凳子上，直上手。

　　瞧着杨绍吃的满嘴油光，手上也是，杨盛泽笑出来声，一手拍着桌子放声狂笑，这般仍觉不过瘾，遂又跑到床边，扑通一声半跪下去，右手扶着床沿儿，弯下身子伸手进去摸索，遂摸到个圆圆的东西，往上摸去，伸手一抓就给它拖了出来，正是坛上好的陈酿。

　　抱着那小坛子酒走到桌子边放好，又伸手擦了擦凳子，这才惬意地坐下，抚了抚坛上的灰尘，看来是放了许久了。

　　扯开那封口布，浓烈的酒香迅速钻入她肺腑，拿上盒子里的碗倒上一碗，一闻，酒香肆意啊，有酒还有花生米，这才对嘛，伸手蹭了下他鼻尖，似笑非笑地看着杨绍。

　　于此杨盛泽正在屋里酣畅饮酒，门外的杨沙海确是心痒难耐，这酒香着实醇正，着实让人喉咙发干，想要酣饮番，想着当年打仗的时候，喝上口酒，那滋味，简直绝了。

　　杨盛泽当然不会忘了门外坐着的人，走到门前从内拉开门，露出个脑袋，阖眸微眯看着他，“爹，进来喝两口？”

　　“走走走，我可想喝想的紧，你这小娃娃还藏了酒。”杨沙海立刻起身走了进去，掩上房门，杨盛泽到是早早就给他倒好碗酒，等着他进来。

　　杨沙海搓着手坐了下来，看着自己儿子吃相是那副样子却还是莫名有些欣慰，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又扔了几颗花生米进去，嚼着一起，简直舒服的不行。

　　“你说说你，一个小女孩子怎么还藏着酒呢。”杨沙海话是这么说，可嘴上到是诚实地很，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一碗下肚只觉舒爽，这般聊着天又是碗碗入腹。

　　杨绍涣散地看着他们豪饮，内心有些好奇酒是什么味道，伸出小手在杨盛泽碗里面沾了点，放进嘴里抿了抿，“呸呸呸！”尽是辛辣的味道，真难吃。

　　“哎……也是苦了你了，若不是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练武，还要你去军营，又给你取了个男儿家的名字，以后怎么让你嫁人啊？”杨沙海长叹口气，伸手怒锤着桌子，气便不打一处来。

　　“害，爹您是不知道啊，我天生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嫁不出去便嫁不出去，日后啊，我说不定还要给你取个小娇娘回来。”杨盛泽说话直来直去，不擅长什么拐弯抹角，性情确实像个男儿，听的她这话，杨沙海也是大笑出声。

　　“盛泽不知道吧？以前我啊，有个好友，叫做媚二娘，长得倒是倾国倾城，好漂亮的，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土匪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嘞！”说到这个份上，他便不再多言，杨盛泽自然知道她爹说的那些人是何人，无论男女，皆是他战场的好兄弟。

　　“哎，如果能见上她一面，倒也是不错。”杨盛泽喃喃自语，托腮痴痴望着酒碗许久，又是突然出声，“爹，她长什么样子啊？现在年纪多大？家住何方？”

　　“这……”杨盛泽听的这话也是沉思下来，伸手摩挲着下颚，阖眸思索着，在脑中狠狠回忆着关于媚二娘的信息，杨盛泽指尖摩挲着酒碗，痴痴看着，遂才抬手端起仰头饮下。

　　杨绍在旁吃累了，听困了，即使吵，也是闭着眼睛睡过去，细微的呼吸声在此刻显的格外响耳。

　　杨沙海轻咳两声故清清嗓子，遂开口，“我记得她常穿一件轻红色的绉纱抹胸裙，抹胸上是绣着朵彼岸花，最耀眼的象牙白色在耀红的衬托下也是好看。也是彻骨的冰冷妖娆。裙角上饰坠着的玉铃随步伐而叮叮响着，这腰间系的好像是软白绸，身材——凹凸有致。”

　　说罢他还情不自禁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眉眼间都是透露着对那个女子的“见色起意”，杨盛泽端着碗嗤笑声，又听的他继续：

　　“外披一件苏绸浅紫外袍，是那番刺眼，边上绣的看似是玫瑰，但却是曼珠罗华。她的袍子长长曳着身后手上挽着那一段白绸。”这般想来，他不禁暗自咂舌，这么多年来，也不知她是不是还在，又或者变了容貌。

　　“爹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是不是因为人家长得太漂亮了……见色起意啊？嗯？”带着开玩笑的意味，她伸手拍了拍他爹的胸脯，挑了挑眉毛。于此她脑海里面也慢慢刻出个模子，暗道怕真是个绝世美人儿。

　　“诶……不对啊！你没有注意到我没有描述她的样子吗？哎……算了算了，大概我都忘了，反正勾人心魄诶。”张口喝下余下的酒，嚼着花生米，抹了一把嘴上的余渍。

　　“我第一次见她还是在边关，那时候有个寨子叫‘月狼’，她就是里面的二当家，所以叫媚二娘，大概也就……十七八岁吧，和你差不多大，我俩也十多年没有见过了。”

　　“那她现在也该……三十出头了吧……”杨盛泽喃喃自语，托腮痴痴看着旁的烛火，这般想看的心情便更加急切，恨不得立刻请命跑去边关。

　　父女二人把酒言欢许久，这才结束，收拾好残骸装进食盒里面交给杨沙海，杨盛泽便把她弟弟身上的油弄干净，塞进被褥里面。换了身衣服便挨着他睡下。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娇娘梦中寻相见。憎此生来女儿身，无法同她携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