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双城周记（8）

【4月20日  星期一】【广州晴转阴】

      走进大厂时候，蔡徐坤才意识到，自己从7天前就开始期待这一天了。暖风习习，莺飞草长，他大步流星，一路上跟蹲守的粉丝打招呼，跟园子里的火烈鸟和鸭子打招呼，跟路过的工作人员打招呼，心情好得就像雨后明媚的阳光，他边走边盘算着，自己该找一个什么样的机会，把手链和小馄饨送给虞书欣，又该说点什么呢？

      没想到第一个遇见的训练生是刘雨昕，蔡徐坤跟刘雨昕认识好多年了，婧开拍以来一向熟络，他干脆大老远的和她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刘雨昕吓了一跳，自从成年后再见蔡徐坤，他就再也没这么发自内心的开心过，每天都是谨慎的、面无表情的，要不然就是标准的营业表情套装。

      好在刘雨昕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回来啦，好久不见啊。”

      “膝盖还是很严重啊？”蔡徐坤关心道，“我上次跟经纪人说，给你带我之前用的那个药，后来我就没再管，怎么样，给到你手里了吗？”

      “给到了，挺好用的，谢了。”刘雨昕摸摸膝盖，“平时没大事儿，就昨天天气有点阴，所以膝盖跟着痛。害，我早就习惯了，跟其他的比起来，这点外伤真不算什么。”

      “外伤不痛内伤痛是吧？”蔡徐坤笑笑，“参加节目呢就是要想开点，少看手机，还有别太在乎那些外界的声音，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要钻石心一点，你学学书欣……”

      话说出口，蔡徐坤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下意识地把话头扯到了虞书欣身上，没想到刘雨昕反倒笑了。

      “虞书欣？她啊，就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女孩儿，昨晚我去她们宿舍，在那哭鼻子呢，还是我们几个给哄好的。”

      蔡徐坤心里一紧，刚有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眉头又皱了起来，“虞书欣怎么了？”

      刘雨昕看着蔡徐坤失态的表情，有点迟疑，“周二热搜那事儿，你知道么？”

      “知道。”蔡徐坤说，他当然知道，在上海时，几个日夜的辗转反侧，全都因此事而起，“不过听编导说，书……虞书欣情绪很稳定，没有受影响？”

      “她就会在编导面前装坚强，怕自己影响人家工作进度呗。”刘雨昕说，“虞书欣当天就绷不住哭了，不过我那天不在宿舍，是雪儿告诉我的，说虞书欣几年前就因为这个事儿心里一直不舒服，但后来跟那男的又一块儿拍戏，也算得上是朋友，就不好再说什么，谁想到隔了几年事情被翻出来，虞书欣心里本来就没过去这个坎儿，这下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男的了。” 

      “还面对他干什么？”蔡徐坤的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一个大男人做出了这种事情，就活该没朋友。”

      “虞书欣那人就这样……”刘雨昕耸耸肩，“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委屈别人呗。”

      蔡徐坤想起小作精念信时有点颤抖的奶音，我吃过很多苦，但我的记性很差，经常忘记吃过的苦，所以一直很开心的样子……

      其实你的记性一点也不差吧。

      你真的一直很开心吗？

      没由来的烦躁，蔡徐坤把帽子摘下来，叹了口气，又重新带上，与此同时换上如往常一样淡漠的表情，仿佛刚刚的失态只是刘雨昕看错了。

      “那她昨天又为什么哭？”蔡徐坤问道。

      “昨天啊？”刘雨昕想了想，“昨天我去她们宿舍找雪儿拿东西，大家就闲聊呗，聊到爸妈，虞书欣突然说了一句，周二热搜的事情，之前她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她以前一直报喜不报忧，那个咸猪手的男的，她妈妈去探班的时候还见过，还以为是虞书欣的好朋友呢，这下被爆出来，爸爸妈妈都知道了，她怕爸爸妈妈心疼。” 

      刘雨昕叹了口气，继续说：“你懂的吧，儿女在外闯荡，最怕父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苦。”

      他懂，他太懂了。

      所以几万条恶评，铺天盖地的鬼畜，官媒的批判，甚至深夜跟踪的私生，他从未和父母提过半句。

      追逐梦想的道路太过崎岖，我一个人走就好了啊，摔过多少跟头，不想让爱我的人们知道。

      只是，虞书欣，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放着好好的公主日子不过，来趟娱乐圈这浑水。

      直到坐在座位上看练习室公演时，蔡徐坤还在想这个问题。

      身后的小作精还是嘻嘻哈哈的样子，仿佛刘雨昕讲述的那些心碎的瞬间从未发生过一样，她总是这样，嘻嘻哈哈快快乐乐，让人怀疑她根本没有心，所以不会心痛，更谈不上什么心碎。

      事实上，她也会痛吧，她只是，不懂得该怎么去喊疼。

      蔡徐坤皱着眉低下头，今天穿的是黑色裤子，左边口袋里，装着那条“X”样式的手链，还没想好要找个什么机会送给她；右边口袋里，放着手机，手机里有婧编导一小时前发来的剧本文件。

——“已经被警告过很多次了，不能太突出一个人了……当然知道不是她的问题，但该注意还是要注意，也要让观众看到其他人的闪光点……”

——“……好。”

      锁着的手机屏幕倒映出自己的脸，棱角分明，五官很立体，看来节食有成效。

      蔡徐坤突然觉得很无力，他从2015年到现在从未休过一个长假，2018年全年每天睡不到4个小时，2019年在恐惧和噩梦中惊醒不下百次，2020年开始到现在，参加了不下十个晚宴，却从没有吃过一顿晚饭。    

      每个月工作近500个小时，这么努力，仍然无法保护想保护的人，甚至连跟她说一句“想见你”的资格都没有。

      书欣，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你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吗？

      视频里女孩们的声音把蔡徐坤拉回现实，一抬头，正赶上那个小作精在奶声奶气地做自我介绍，平日里令他心动的声音，此刻却引来一阵烦闷……书欣，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找罪受找苦吃？

      音乐响起的那瞬间，刚刚的一切疑问都有了答案。

      原来她唱歌这么好听，原来她可以把情绪传达的这么到位，一直唱进听者心里。

——“你对这首歌的理解是什么？”

——“是爱而不得。”

      蔡徐坤突然明白，原来，虞书欣和自己一样，对舞台无比渴望，对梦想异常执着，只是她太会藏了，她心里那团火焰，旁人只看得到烟，只有离她很近很近，想她所想，才能理解她，才能感受到那份炙热。

      原来，我们是一样的人啊，孤勇、执着、选择忘记吃过的苦、选择拍拍土站起来继续狂奔、选择迎着渺茫的希望飞蛾扑火、选择笑着谈起被辜负的过往、选择假装不难过假装无事发生……

      可是书欣，这条路很长，长到你可能时常怀疑走不到尽头，这条路也很窄，窄到你可能时常会感受不到，我们一直在陪伴着彼此……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