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霸州刀客

此话一出，众人都心领神会，却也没人说话。

又不知过了多久，刘子泽站了起来，道：“这几日承蒙各位英雄抬爱，让我霸州刀客一千多条汉子与大家并肩作战，是我刘某的荣幸。我与那敌人有家毁人亡之仇，如今正是报仇的好时机。”

他几步上前，半跪在地，高声道：“刘子泽请命，率霸州刀客一千单二人轻袭敌营。”

高阳公道：“你可知他必有防备。”

刘子泽将衣服一扯，裸露出胸口，道：“这身上有三十三道疤痕，可我曾亲手干掉过三百多个敌人。此去不求活着回来，只求与众兄弟杀他个三千人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高阳公顿了一顿，道：“好，为众壮士备酒。”

孙诺的脑袋从刘子泽越众而出时就已经不管用了，等到高阳公首肯，众人开始忙乱乱的备酒，备马，她都木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与霸州刀客虽相处不久，在高阳城北守株待兔逮孙德功时曾见过李韦方带着他们出城用云手阵法杀孙德功部，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她的小心脏能接受无数次战死沙场，可没有办法接受明知是死路一条，还往前冲的壮烈。想要为此做点什么，可又觉得无力改变。可那份壮烈在她心里激荡，让她瞬间乱了阵脚，没了思路。

突然有人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忙收敛住已经快要滚落的泪水，抬眼望去，是李朴方。这孩子虽然一直跟在李韦方前后，但战事太紧，孙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多日未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更黝黑更敦实了。

李朴方见她看向自己，还未开口又先脸红了，黑脸上透着红，说不出少年人的可爱。

孙诺疑惑地道：“朴方，怎么了？”

李朴方道：“孙姐姐，我们可以偷偷去接应子泽哥哥。只要他及时往回撤。”

孙诺一时不太习惯他称呼她为“孙姐姐”，哑然失笑，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道：“我们不必偷偷摸摸的，就正大光明的出城接应。”

她主意已定，带着伍文思，沐啸天，唐谓明等去给众壮士践行处。

高阳公正带领众人与众刀客喝下最后一杯酒，那刘子泽将碗一摔，跨上马去，头也不回的，眼看着就要踢踏而去了。

孙诺忙上前去一把揪住马头。那马脾气甚是暴烈，眼瞅着要潇洒而去，突然被人抓住辔头，止住去路，立马发飙，一脚踢向来人。

李韦方离得最近，看得最真切，那马脚蹄子刚抬起，他已飞身上前，抱起孙诺，就地一滚，才堪堪避开。

刘子泽又小心安抚，那马儿才渐渐平息下来。

孙诺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走上前去，对着刘子泽道：“刘哥，杀够本了请一定往回撤，我带人出城接应你。”

刘子泽心头一热，探下半个身子紧紧握住她手，道：“一定。”

说完踏马而去。那一千多号人呼啦啦的跟着他去了。

那刘子泽颇有谋略，将一千号人分为二十组，分散开来悄悄进发。将人马分散开来之前最后一次给他们的指令：“做好进包围圈的准备。进入埋伏，切不可慌，用盾牌挡住箭矢，再找到机会逼出敌人。用云手阵法二十人一组，二组为一队，另十人中间照应。记住，只管多杀敌人就不算输。”

他手下这一帮人从出城开始也没打算活着回去，听他这么一说，竟然各自盘算着要杀他十几个才够本，也没想别的。在近营帐二里路的地儿停下，左手扣盾，右手握刀，各自锁定一营帐后悄无声息的慢慢靠近。

先两刀解决了明梢，暗梢，再占据所有暗哨的有利地形，派了两人进营帐，摸黑进了屋，一打探，然则营中实则无人。那两人及时往外撤，可营帐后方树林中即刻亮起火把来，杀声震天。无数的火把与火箭密集的向营帐中射来，那两人就地一滚，扯着从暗哨台上垂下的绳子，稍一借力，也腾上暗哨来了，问道：“看清楚了？”

被问的同伴手势一指，各人明白。等到漫山遍野的呼声近到跟前，才各自向西南，东南方向丢了两个万人敌，再弯弓搭箭，只希望能引来更多的敌人。

这四人继续守住暗哨，余人在万人敌过后早已和敌人恶斗在一处。真如同平日里训练的一般，将敌人分割团在当中。二十人一组，由东向西迅驰奔腾。一人进攻，旁二人略阵，绞杀一堆敌人后，再迅速转化为长龙阵，围住下一群人。

刘子泽在亲信的护卫下，专挑骑高头大马的下手。他看准目标，甩出流云抓，那流云抓就如同他无限延长的手臂一般，腾空而起，直直的朝目标飞去。那抓上淬有剧毒，一抓得手，马上之人哼都没哼一声，倒地身亡。

就这样东飞一抓，西飞一锤，也杀了将近十来人。顺带抢了几匹好马，与亲信等人骑上。呼哨一声，那暗哨上迅速溜下一人，道：“老大，回不去了，至少还有两万人马朝这边涌过来。”

刘子泽吐一口痰，骂道：“你奶奶的，杀不了皇太极，能干掉个几千人也够本了。”说完抡出大刀，首当其冲的冲锋在前，也不再管什么战术，对着从小树林涌过来的后金军乱劈大砍。

一千人，战斗却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最后传来一记闷哼的爆炸声，皇太极宿营之地终于安静了。天公不作美，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来，这雨渐渐的越下越大，似乎是要将这惨痛的一幕从地上洗刷干净。

高阳城中毫不知情的士兵们一夜好眠。

直到东方露白，直到下起小雨，孙诺等人却一直没有等到他们想要去接应的人发出的讯号。

孙诺红了眼眶。李韦方在旁搂紧了她的肩头，搂得很紧很紧，紧得痛入骨髓。孙诺需要那样身体上的疼痛来缓解心底的痛。她的思维刚清晰了一些，听见李韦方喃喃的说：“他们此去是值得的。”

确实是值得的。即便刘子泽被削去手足，万马践踏而死，死时兀自闭不上眼。即便那一千单二人没有一人能活着回来。他们干掉的是足足七千人，和敌人一整夜的不眠不休。

他们为高阳城赢了宝贵的一夜加小半日的修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