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若有战，召必回

元仪看着她满心期待的样子，知亮底牌的时候到了，道：“如此行事，可行。你料得不错，高阳公交出兵权之前，曾感叹几岁心血即将化为乌有，为了保全实力，以备不时之需，曾将一只铁骑化整为零。这支队伍只听命于高阳公。是在朝中大权未旁落之前，先帝曾为其在辽东开设六馆，广招天下豪杰而建立。”

他顿了顿，继续道：”六馆中一为占天馆，专招能通仰观风占卜的人。一察地馆，专招熟悉敌人部落道里山川关隘要塞，能安营立寨及屯田水利的人。一译番馆，专招能识夷字，通说夷文的人。一侦谍馆，招所有精敏便捷能入奴穴的人。一异材剑馆，招凡侠骨殊才，能使外家兵器，有剑术如荆轲之流者。一大力馆，专招能力挽雕弓如满月者，挽绳掳重至千斛者，又或者能飞檐走壁，日行数百里者。

高阳公招来这些人后，曾悉心培养。六馆最鼎盛时期，人数差不多有近千人。而这六馆中，最厉害又是这异才剑馆和大力馆，高阳公曾着短服快衣，亲自教他们使用火器，并传授排兵布阵之法。异才馆与大力馆两馆的人差不多有二百人，每一人都有自己的部属三百人，高阳公曾经根据各部的特点传授不同阵法，同时各部之间各有配合。单部作战为正，各部间配合为奇，而二百部相配合的战术繁复多样，就像天地的变化一般，无穷无尽。再加上其他四馆八百人，这就是一只可当十万的奇兵。只要招旧部，可得一军。”

孙诺道：“如今这一千来号人物应该已散落各地了，仓促之间，如何能够召回？”

元仪道：“这些人确实已大隐隐于世，但离开前都曾在高阳公面前歃血立誓，一旦辽东有转机，他们会第一时间赶回，保卫辽东。六馆之中自有各自的启动信号。一旦启动，会用本馆内信号联络馆内人员，不出意外，三日内全部人员可集结辽东。”

孙诺奇道：“如何启动信号。”

茅元仪从怀里拿出一包锦帕精心包裹的东西，道：“高阳公当初离开的时候将启动的烟花留给我，并反复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擅自使用。”

孙诺低头仔细看来，只见是一排精致的竹管由金丝细线绑住了，每一管都由不同的烤漆漆成不同颜色，每一管各有一只引线，一共有六道，道：“这小小的烟花如何召集散落天下的六馆奇人？”

茅元仪微微一笑，拉着孙诺的手到府门外，拉过快马一路到南城边上，对着西南方向隔空拜了三拜，并喃喃祷告了两句，手里晃了一晃，以极快的手法点燃最左边那一管，只听嗖的一声，一只烟花直冲云霄，散落开来竟然是一匹马的形状。孙诺正在感叹烟花的美丽，笔架山方向一只烟花也直冲云霄，散落开来也是一匹马的形状，这只烟花刚消散，离笔架山不远的西南方又有一只烟花腾空而起，茅元仪拉着孙诺追着烟花的踪迹一路看去，而这烟花如烽火般一路传了下去，一直传到东边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孙诺一生之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奇观，更让她心潮澎湃的是，这些烟花就像种子一样，将这一群能人异士重新召集起来，发挥比以前可能更大的作用。茅元仪看到她的兴奋之情，将剩下的竹管交到她手里，道：“剩下的你来。”孙诺小心翼翼的点了一根，嗖的一声烟花窜出去，散落开来竟是一头豹子，而豹子烟花在东南方向有回应，又一路向西去了。再接下来是老虎、猴子，最后竟是麒麟和一个孙诺不认识的动物。

孙诺问道：“麒麟应该是异才剑馆，这个是什么动物，代表的又是哪一个馆？”

茅元仪微微一笑，道：“那是一群老鼠，代表的是察地馆。”

孙诺抚掌笑道：“好好，老鼠穿街过巷的，最是能够查明地形了。”说起老鼠，突然想起二战时美国研究过的蝙蝠燃烧弹，不过没有办法制作定时器，这念头也一晃而过。

孙诺和茅元仪回到屋内，继续商量进攻的方案。孙诺道：“我们出兵攻四卫，得以宁远城作为依托，整顿军备，准备粮食器械船只等。只是不知袁督师会作何反应？”

元仪道：“你放心，现在只要有人愿意动，而又不用他的人，让他费一些财，但又能拖住其他兵力，给了他进攻锦州的大好机会。这好生意，他是不会不做的。而且当初高阳公曾备兵准备进攻金州、復州，他是高阳公倾尽全力教出来的，知道四卫的重要。于公于私都有的好处，他怎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孙诺白了他一眼，道：“他又不是生意人，相反，他是个心胸狭窄的将首。你怎知他一定会接下这生意。”又道：“你说过六部的人只听命于高阳公，就算召集他们来了，又怎么能让他们进攻四卫呢。”

茅元仪将脖子里挂着的细绒线轻轻一拉，拉出来一块通体透明的玉配，小心取了来递与孙诺。孙诺接过来，只感觉这上面还带着茅元仪的体温，不禁心中一动，忙收敛心神，仔细看去。只见玉佩上部和右方都雕刻着流云，左部中间有一个同心的半圆，半圆中有一定规律的纹理。孙诺道：“这莫非是高阳公的兵符。这半圆和另一块半圆是要合符用的，这半圆里的纹理应该就是阴阳符，只有两块玉佩合为一处，阴阳符契合，中间那个字才会出现，是吗？”

茅元仪带着欣赏的眼神看着她，道：“你并不是带兵之人，应该从没有见过兵符的，果然聪明过人。”

孙诺不领情，嘟着嘴道：“现在知道我聪明了。刚见我的时候不是讥讽我有勇无谋吗。还说救我只是不想看我就那么丢了性命。”

茅元仪一楞，道：“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还记在心上了。”

边说边用手去呵孙诺的胳肢窝，却不知孙诺最是怕痒，逗得她呵呵直笑，连连求饶。茅元仪看着孙诺小女儿般的调皮表情，不由大是心动，忍不住要在她的红唇上印上一吻，又颇觉不妥，竟半路硬生生止住了。可这样一来两人间距离太近了点，他都可以清楚看见孙诺长长的睫毛，亮得如一弯明月的眼眸，而这眼眸里除了小调皮，小惊讶外，更有如瀑布般的柔情。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永远沉溺于这柔情里，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他只好咳嗽了一下，拉远两人的距离，道：“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猜一猜这阴阳符合符后中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字呢？”

孙诺调皮一笑，道：“我猜是个‘孙’字，对不对啊，茅大总兵。”

他尴尬一笑，道：“我现已无军职在身，总兵两字切勿再提。这块兵符交给你，你接应这两天会陆续到来的六馆的人。我得去一趟四卫附近的松木岛。收复四卫的计划失利后，我们安插在松木岛的间谍并没有撤回，还继续在那一带活动。此去能从他们那里获得金復海盖州的防守图及兵力配置。记住，要像爱护你的性命一样爱护这块兵符。这是我们最后的力量。”孙诺知道他指的是袁崇焕等一干人，点点头。

茅元仪继续道：“我即刻想办法与高阳公取得联系，希望他能拖住皇太极。拖得一刻我们就多一分把握。等到四卫攻下，登州莱州必然会从水路派遣兵将来接应，那时候就算皇太极回兵，守已经不是问题了。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制定详细的进攻战略，而这是要在我拿到防守图后了。”

孙诺道：“你放心吧，在你走的这段时间，我会接应好来宁远的各路英雄。可是，你打算如何跟袁督师说这件事？我的意思是你要怎么说才不会让他觉得你在越俎代庖。”

茅元仪拍怕她的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会说服他的。这一夜太长了，你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孙诺起来时，茅元仪已经离开了。孙诺看到书桌砚台下压了一张黄娟纸，打开一看，是孙诺所熟悉的茅元仪刚劲有力的字体:“我已禀明督师，他同意协助作战，已将城东处营房打扫出来，以作接应之用。”

孙诺握着信纸，想到这就是自己曾经苦寻不得的真迹，不仅有点小小激动。小心的将信纸折好，放入怀中，和兵符放为一处，带着伍文定、王绍重、沐啸天等人向着城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