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帝在心里权衡了半晌,正准备改变策略,却听到夜弦歌先开了口,“在下不才,在瑄城也有几处房产。只是此次来得突然,手下的人来不及收拾,才借住在慕王府。如今一切准备妥当,等参加完宴会回去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夜弦歌此举算是彻底拒绝了文德帝,抹了他的面子,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不过她既然有自己的宅子,又搬出了慕王府,他也没理由再说什么。
毕竟这不是他奕国子民,且还是个很有势力的人,背后又有那么多方势力想要拉拢她,饶是他想威逼利诱也找不到突破口。
一时间心里难免有些郁结。
心里再不痛快,在夜弦歌没有明确投向哪方势力之前,他也找不到理由去为难她。
不然,他奕国可承受不起其他三国的怒火。
此路不通,那便只有另辟蹊径,文德帝笑笑,继续道,“不知小友可否婚配?朕膝下还有两位公主尚未出阁,不知……”
文德帝话未说完,夜弦歌却明白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套近乎不成,想要打联姻的主意。
文德帝膝下总共只有三位公主,大公主风白溪封号安阳,早在十年前便嫁与了樾国公嫡次子莫问为妻;
二公主风白音封号安乐,年芳十七,乃是文德帝最为宠爱的公主。
三公主风白玉封号安宁,年芳十一,根本未到出阁的年纪。
是以文德帝嘴上说着有两位公主尚未出阁,但真正能与她联姻的人选也就只有安乐公主风白音一人而已。
说起这位安乐公主,她的事迹可是在市井之中广为流传。
身为德妃之女,厉王胞妹,又是文德帝最宠爱的公主,她自幼便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看上什么就非得弄到手。
十五岁及笄那年,她在及笄宴上看中了谢家大公子,奈何人家公子早有妻室,夫妻俩情比金坚,说什么都不愿停妻再娶。
这位公主自幼顺风顺水,什么时候碰过钉子,暴脾气一上来,立马让人绑了人家妻子,找来一群乞丐车仑女干了那位夫人。
事后那夫人自觉清白尽毁,对不起自家相公,又辱了夫家门楣,一根白绫上了吊。
夫人死后,谢家大公子自是悲痛欲绝,说什么也要替自家夫人讨回公道。
谢家虽不是什么权贵之家,却是实打实的百年书香世家,满门清贵,自家孙媳受此大辱,谢家老爷子怎能咽得下这口气,亲上朝堂,要求文德帝严惩安乐公主。
要严惩安乐,德妃自是不肯,萧谢两家就这样斗了起来,最后此事越闹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文德帝为了顾全皇室颜面,又不忍爱妃伤心,不得不私下见了谢老爷子。
他们俩密谈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心灰意冷的谢家大公子当晚便去了城外的居仁寺出了家,而惩治安乐公主之事也就不了了之,再没人敢提。
自此安乐公主为夺人夫,逼死人妻的恶名便传了出来,但凡有点权势的人家,都不愿娶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媳妇。
而德妃又舍不得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下嫁,这位公主的婚事就搁置了。
文德帝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是什么给他的自信,让他以为自己会愿意娶他那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女儿?
夜弦歌低垂着头,掩下眼底的一丝不屑。
须臾,她抬头扬眉笑道,“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也不好自作主张。在下无父无母,自幼由师尊养大,婚姻大事自然得由他老人家做主,方能成事。”
顿了顿,继续道,“陛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一届白身,只怕高攀不上贵国公主。”
“这不打紧,小友可以传信给尊师,与他说明缘由,请他做主便是。至于身份问题,小友大可不必担心,只要小友与朕的女儿成了亲,做个太子太傅亦无不可。”
太子太傅?
这奕国太子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太子太傅说着好听,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文德帝步步紧逼,夜弦歌却丝毫不见惊慌,依旧游刃有余,“陛下想必也知晓在下乃隐世家族之人,师尊避世而居,早已与外界断了联系,若非在下亲自回去,旁人只怕是根本找不到地方。”
“况且家族祖训,族内之人禁止与外族通婚,若有违此誓经脉逆行而亡。”夜弦歌态度诚恳,面上也带着无奈,“安乐公主乃陛下最为宠爱的女儿,又正值青春年华,在下实在是不忍心她一出嫁便要守寡,只能辜负陛下美意了。”
夜弦歌说完,一脸歉意地看着文德帝,活脱脱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她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是我不想娶你女儿,实在是不能娶。
倘若文德帝在这种情况下还硬逼夜弦歌娶他女儿的话,只怕会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
明知道人家不能娶外族人,却非逼着人家娶,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倘若夜弦歌真的因此而有个好歹,文德帝首当其冲被万人唾骂。
不仅如此,还会被世人戳着脊梁骨说他女儿。
安乐在外的名声本就不好,这样一来只怕世人都会说是安乐公主看上了夜弦歌的皮相,所以以权压人,要强行嫁与她。
这些风言风语一旦传出去,安乐此生只怕再没嫁人的可能了。
夜弦歌说话如此滴水不漏,文德帝拿她没有丝毫办法,两人再继续说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郑公公斗胆出言提醒道,“陛下,时辰快到了。”
宴会在御书房正后方的云熙宫举办,听到郑公公提醒,文德帝也不在多言,一马当先地举步跨出殿门。
来时夜弦歌也曾仔细研究过这里的地形,御书房西面分明有条小路直通云熙宫,左右不过半盏茶功夫,文德帝偏生带着她绕了一大圈,从东面的御花园过去,这距离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若说文德帝没有半点企图,夜弦歌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