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精选花岗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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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路上没有说话，到了车跟前时，他把副驾驶的门打开，让我坐进去。看来他想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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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跟金钟仁说那些话，”车子稳稳地开出去一段路程后，朴灿烈说，“首先，你不该把咱们俩的事告诉别人；其次，你没给我添麻烦，我也没有觉得你是累赘，没觉得你妨碍了我；最后，你不该为了钓凯子，就装出假模假式、楚楚动人的样子，让别人可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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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说着，他眼睛依旧在看着前面的路况，可脑袋已经朝我偏了过来，还不断掰开手指，打着“首先……其次……最后……”的手势。

他一副正统嫡传皇太子绝对不会有错的自大神情，让我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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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你少臭美了，我那根本不是在说你，我没在和金钟仁说我们俩的事。诶，既然你讨厌我，出天桥价也不愿意要我，我为什么还要在乎你、巴结你呢？嗯？我就那么甘心当个受虐狂吗？我告诉你，我和你一样，我也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

我在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用逼供的诘问眼神盯着朴灿烈看。

有那么几个瞬间里，朴灿烈忘了他手里还握着方向盘，而是也扭过头来，用疑惑又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说“难以置信！你竟敢说出这种话！”我都担心，他的眼珠子会从眼眶里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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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你就非得说谎不可？我亲眼看见你靠在金钟仁怀里，眼神都迷离了！我亲耳听到你跟他说的那些话！你为什么就非得装傻呢？”

朴灿烈一边说一边像个意大利人那样，把指头并在一起，上下晃动着强调每一个字眼。

有几秒钟车子偏离了主干道，因为他心没在肝上，他吃惊地瞪着我，好像我这人肉眼可见地染上了什么绝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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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样很危险，但似乎他喜欢在开车的时候吵架，这样他口头上发泄不出来的情绪，还可以施加到油门上。

我倒希望今天晚上我们能出一些交通事故，不太厉害的那种，只要把我们都撞清醒就好。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杯都没喝，就能富有激情地说出接下来的话。也许是因为，在我的性格里，保守主义和愤世嫉俗思想，就像两股发丝一样辫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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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朴灿烈，你只相信自己，知道吗？你只敢相信自己，曹操都没你多疑！你什么都不懂，你说什么‘亲眼看见’‘亲耳听到’，其实你只是按照你自己的想象、你自己的意愿，来选择你要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就跟蝙蝠一样瞎、像蛇一样聋知道吗？

我不是为了让任何人可怜我，我只是控制不住，你懂吗？有些时候、你想到某些事情，你就是会失控，你就是会掉眼泪，这可笑吗？我当时没有办法，我在大马路上，找不到一个避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所以很不巧，被金钟仁看见了，他安慰了我两句，怎么了？

抱歉，下回我预感到自己会难过的时候，我会尽量憋着，然后买一张通往地心的单程票，或者开船去一座孤岛上，我等我确定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别的人盯着我的时候，再好好哭一场。这么做对吗？是不是只有这样，我才不算是在‘钓凯子’？

还有，他妈的我都说了我不是在说你，你怎么就是不能相信我？我在说我妈妈，我在说是我妈拿我当累赘！对，你没听错，你也许没法理解吧？你们这些人，含着金汤勺，或者银汤勺、木头汤勺、塑料汤勺出生，而我……我在我妈眼里，还不如一个汤勺有利用价值呢！

我看到她看着我，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在思考，‘这孩子到底应不应该出生呢？’

哼哼，我这个人，这个生命体，就是事前没有保护措施、事后忘记吃避孕药、没能成功伪造一起‘事故流产’、妇女生育权益组织势力的壮大、反堕胎法的不断加强等等一系列偶然事件的产物。我跟你说这些，你懂吗？我不在上帝、如来、女娲、湿婆、宙斯等等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造物主的计划内出生，我这人就是个偶然，我就是个多余的人，明白吗？

我就是这么一个充满戏剧性，同时又微不足道的人。也许就像你说的，我应该‘别太拿自己当回事’，这样我就会不那么跟自己较真。但是，我就是……我有时候会，我会觉得……孤独，我希望有人跟我说，‘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才，你不在的时候，我才会去四处参加聚会，因为我不想自己一个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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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不是很强烈，但确实足够让我们俩都“醒”过来的急刹车，把我的话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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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保险杠掉了……”

在距离我的公寓还有两盏路灯的距离处，朴灿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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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撞上了街边的消防巡检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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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子确实是被撞清醒了，但估计朴灿烈依旧还是老样子，毕竟，他的脑子是上帝精选花岗岩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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