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禅房里静寂了片刻，接着就响起水沸的声音。楚留香谨慎而缓慢地开始冲茶。

他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十分正确而小心，双手捧起一盏香茶，恭敬地送到天峰大师面前，沉声道：“大师请。”

天峰大师双手接过茶盏，缓缓道：“你想知道的事，现在都已知道了么?”

楚留香道：“是。”

天峰大师淡淡一笑，道：“很好，老僧所能说出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他没有问楚留香和苗秒为何要知道这故事，只是开始去品尝茶的香气，在这一瞬间，他严肃沉重的面容，像是突然松弛了下来，但目中的悲哀之意却更浓厚，于是他又缓缓合起眼帘，喃喃道：“这杯茶，的确比方才那杯茶好喝得多。”　　

楚留香凝注了他许久，实在猜不透这睿智的老僧究竟已知道了多少，他忍不住脱口问道：“大师难道没有什么话要问在下的么?”

天峰大师默然半晌，淡淡道：“任老帮主是否已故去了?”

他并没有张开眼来，这句话像是随口而问出来的。

楚留香却长长吐出口气，道：“是。”

他再次奉上一盏茶，道：“大师所要知道的，现在只怕也全都知道了。”

天峰大师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楚留香喟然站起，道：“不知大师能不能让晚辈和无花师兄说几句话?”

天峰大师缓缓道：“该说的话，总是要说的，你们去吧!”

无花这才站起身子，他神情看来仍是那么悠闲而潇洒，恭敬地向天峰大师行过礼，悄然退了出去。

他并没有说话。

等他身子已将退出帘外，天峰大师忽然张开眼睛瞧了他一眼，这一眼中的含意似乎极为复杂。

但他也没有说话。

苗秒敏锐地感觉到天峰大师其实什么都知道，但若真是什么都知道，他又怎么会愿意喝加了料的茶呢？

苗秒没有多做停留，跟在楚留香和无花的身后，沉默地走着。

后山的道路很窄，朦胧的星光，映着道旁的木叶，整个大地却似乎已浸浴在一种神秘而凄凉的雾里。

楚留香和无花并肩走在这条崎岖的窄路上，直到此为止，他们也始终保持着沉默，沉默得就如同黑夜中的山巅一样。

无花终于微微一笑，道：“你虽然没有当面揭穿我，但我却不感激你，那只不过是因为你怕天峰大师伤心而已，是么?”

苗秒忍不住愤怒，道：“天峰大师对你不够好吗？你连句师傅都不肯叫他了？你觉得他知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

无花整个人一震，语气恍惚道：“是啊，他都知道了，所以才会选处处都不如我的无相继承住持之位。原本我以为他是因为我扶桑人的身份……”

楚留香却道：“天峰大师从来不在乎出身，而且他明知道茶有问题还愿意喝，难道不是在给你坦白的机会吗，可你终究让他失望了。”

这个时候，无花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楚留香不会放过他，苗秒更不会，只能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