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不是海棠红（三）

齐王爷听宁九郎的戏，一听就听了半年。这期间，他也听了不少这角儿的传闻八卦，尤其是这位角儿脾气冷这一点儿，几乎是人尽皆知。

这一日，台上刚唱完《贵妃醉酒》，齐王爷就摇着扇子抬腿往后台走去。小二哪敢拦他，只得快一步冲进化妆间，对着正在换行头的宁九郎说道：“宁老板，齐王爷来了，您看您是见一见，还是先躲了？”

宁九郎脸上的油彩还在，他面不改色地卸着头上的头饰，说：

宁九郎齐王爷？总是坐在右边儿厢房的那位？

　　小二连声说：“是啊，那位在咱们这闲梦居少说也听了有七八年的戏，从来不曾跨入过后台啊……今儿个怎的……”

宁九郎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

宁九郎无妨，让他来便是。

　　“好嘞，那宁老板您继续，小的去给您沏壶茶来。”

　　小二前脚刚走，齐王爷后脚就掀了帘子走了进来。宁九郎脸上还是杨贵妃的扮相，头发却是男子的“金钱鼠尾”，亦阴亦阳，倒是美得独特。

　　他站起身来对着王爷福了福身，眼眸一垂一抬之间，由显得那双眼睛明亮媚态。

　　“齐王爷。”声音却是男儿声。

齐王爷上前扶了一把，倒是自来熟：

齐王爷宁老板还没出戏？怎的还行女子礼节。

宁九郎端着淡笑，低眉顺眼的模样也尤其惹人生怜：

宁九郎脸上还扮着，那就还是杨贵妃。

齐王爷觉得有趣，爽朗一笑：

齐王爷本王这次擅闯了后台，还望宁老板莫要怪罪。

宁九郎王爷说笑了，倒是我来这京城半个月，王爷一场戏都没落下，九郎还得谢王爷青睐。

　　哟，他竟然知道自己常来捧他的场，那怎么还端着个角儿的架子呢。齐王爷心中暗暗笑了，愈发好奇这宁九郎素日里的样子。

齐王爷宁老板若是想谢，不如今晚赏脸，去齐王府用一用晚膳？

齐王爷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心中却默念了三个数。

　　三。

　　二。

　　一。

宁九郎九郎先谢过王爷，只是明日的戏我还没默熟，今晚怕是要搅了王爷一番心意了。

　　果然拒绝了。

齐王刷的收了扇子，脸上故作惋惜姿态：

齐王爷既然宁老板还有事，那本王自然不能强求。如此，不如宁老板说个时间，齐王府定备下酒席迎贵客。

　　宁九郎心中一梗，这王爷的面皮还真是够厚，这样明显的拒绝都能给扭曲了。他抬起头来直视着齐王爷，本想直接推了，却蓦地看见了王爷那一双诚挚干净的眼。

　　这世道，竟还能有这样纯粹的眼神。

　　更何况帝王家哪个不是心里藏着龙潭虎穴的主，眼里那叫一个“桃花潭水深千尺”，就是污浊不堪的也大有人在，今日这齐王爷，还真是惊住了他。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不知不觉就顺了齐王爷的心意：

宁九郎既然王爷这般盛情，九郎也不好再拂了王爷的面儿。不如就三日后吧，九郎定备着礼去寻王爷。

齐王爷没想他还真答应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去了。他拍了拍手，爽快应到：

齐王爷甚好，甚好！宁老板有什么喜好，有什么忌口？尽管说来便是！

　　宁九郎被他这孩子般突如其来的喜悦逗笑了，不过他也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眼底泛上了些明媚，浓墨重彩的妆面，却生动了不少。

宁九郎王爷客气了，权听王爷安排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