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出于幸（上）

潜元年间，有一则传闻。潜元登基后的第一件事，竟是把自己的亲弟弟贬到封地，而后暗杀所有兄弟王爷。有人说这潜元帝暴躁多疑，可他在朝堂上却毫无作为；有人说这潜元帝脾气阴晴不定，可对大臣们却都是恭恭敬敬。一时间，民间传闻多样，对着潜元帝是一片怨怼。

潜元帝好美色，后宫三千嫔妃，却迟迟不立后，是因为没有一位身份配得上这后位的……

“民间出美人，最是绝色丞相女…”左丞相凛风在朝中扎根极深。凛风在未入仕之前有一位妻子，所生一女名为凛月，这位妻子无福，不久便香消玉殒。凛风入相时，迎娶了一位显贵人家的女子为妻，又纳了几个妾室，却都无所出。凛月便是凛相唯一的子嗣了，7岁就被凛相送往山里拜师学习，从来没有回京，近日被凛相接回京。凛相让人在坊间放出这首童谣，为的就是让皇上立他的女儿为后，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左相府。平日莺歌燕舞的左相府，今日却异常冷清。原因就是凛相下令说丞相千金不喜闹，让各房都安分点，同样是左相的枕边人，都知晓自家老爷的暴虐脾性。

金蓉轩。月华铺散在女子的长发上，阵风吹起发丝，女子迎风而立。明明是夏天，女子周围的气场却让人止不住的冷颤。生了一幅倾城的容貌，却又是个清冷的性子，要是收起气场，活脱脱就是一个明丽可人的少女。明明才是15岁的年纪，琉璃眼里却有旁人看不透的东西，似一块剔透的冷玉。

金蓉轩大门，走进一个身穿金底华服的男子，满面春风后埋藏的野心显而易见。

噗…呲……女子手挽起一片青叶，向大门的墙边刺去。身影丝毫未动，唯独带起一阵旋风。

“女儿，真是好身手啊。”凛风面上笑容不减。

“我只有集天下万般才艺唯一身，才能不辜负丞相大人的多年来的苦心栽培啊。”若是能轻易忽略凛月眼中的寒霜，和这淡淡的嘲讽语气，还真是一出父女情深的场面呢。

“女儿啊，当年的是，是爹不对，是爹对不起你娘，可是爹爹想补偿啊。”凛风一脸的情真意切。

“说起那个女人，我对她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收起你的假笑，我看着恶心。直接谈谈条件吧。”

“好，女儿真是随了爹爽快。爹爹一直想让你做皇后，唯一的条件就是，爹爹遇到困难时你要帮爹爹一把。”凛风为了讨好凛月，堆起了满脸假笑。看凛月不为所动，直接出了杀手锏。

“你娘也希望你能富贵啊，还有当年你娘留给你一封信在爹爹这呢。还有嫁妆什么……”

“我和那个女人没什么感情。不过我可以做皇后，条件有三。第一我要凤楼的联系线，第二我要五间京城内最上等的酒楼和店铺，和五张地契。第三从我答应你条件开始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能诋毁我，我不会帮你做事。”清冷的声线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好似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凛风一开始听到，脸上的假笑都快绷不住了。又开始细细思量这些事对自己的利益大小。

“好，我手下的凤楼给你，随你差遣。千杀谷你也可以用。这三个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坐上后位。我稍后就让元墨给你。”凛月就算不帮他，只要她当了皇后，足够了，他就是皇后的父亲，她要是愿意还可以再吹吹枕边风。离他的大业又进了一步。无论怎么算他都是受益的一个。然后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去。

凛月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直直的望着门前的无香海棠，一点一点勾起了旧时那一点都不美好的记忆……

凛月刚出生就死了娘，凛风也不管她，让她自生自灭。凛月4岁之前，一直生活在之前破屋里。屋里有很多米糠、野菜，还有湿木柴和一点少的可怜的白面。邻人有时会喂她一些米汤，但每次都要从屋里搜刮些吃的去。

凛月3岁时才能下地走，学着邻家自己煮汤。4岁已经开始记事了，听别人嚼舌根说她出生克死了亲娘，脸长的挺俊，却是个命里带煞的，亲爹却抛弃了她们娘俩，自己享福去了。凛月就想啊，为什么别人有爹有娘，而她只能孤零零的。后来，再过了几年，凛月听了别人说的，去城里找她爹了。京城可大了，凛月自己在街上走啊走。看到街上好多新奇的玩意，还有掀开盖子冒着热气的满是褶子的馒头，她在村里看有的人家吃过一个白白胖胖的馒头。后来带的干粮吃完了，也没找到她爹。走了好几天，晕倒在了一个茶楼门口。

茶楼的小二给了她一碗米汤。凛月赶紧问小二，知不知道凛风是谁。她在破屋里听过别人读她娘的信，知晓了她爹爹叫凛风，自己叫凛月。小二还嘲笑她，说连凛风左丞相大人都不知道，一看就是乡下来的，还说了凛风是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知晓了她的事情虽然嘲笑了她一番，但最后好心告诉了丞相府在哪。凛月走到丞相府，被人给拦住了，还被当成疯子打了一阵。后来她终于等到了凛风，她至今都记得，那个男人身穿这金丝墨底宽袖朝服，和和气气的笑，可谁的不知道这笑底下藏的是什么。

凛风一直没有子嗣，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还是欢喜。可这是个女孩，继承不了他的大业，不过模样生不错，那就送给那个太子吧。（当时潜元帝是太子）曲线救国，也算为他老爹的大业出了力了，回头等他坐上那个位置，少不了她的荣华富贵。于是凛月回到府里没几天，他就把她叫到跟前。说她娘亲生前特别喜欢一个地方，她想让凛月到那去生活。凛月知道了娘亲的“遗愿”，凛风没用几番功夫，就答应了。

“稚子童心，竟妄想天下安平……”

凛月被送到了千杀谷。千杀谷在一座山里，是凛风当丞相后建立的杀手谷。千杀，潜杀。呵，多么直白的目的。这是凛月后来才懂了的。7岁的凛月被迫学习天下百般武艺，杀人不眨眼，不落血。一次特训，她和一群杀手都被关在黑暗的笼子里，笼子里面是野狗和野狼。只有一把刀，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凛月拿到了刀，后来一群人追杀她一个人，她当时背对着她信任的人，后来那个杀手却捅了她一刀，正中要害。7天7夜的杀戮，让凛月眼冒血丝，眼底的是无尽的冰霜和冷漠麻木。笼子里没有吃的，她就杀了狼，生吃肉。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后来门被打开了，她已经昏死过去。

幼时的记忆，从来都没有什么快乐。只有昏天黑地的杀戮和没日没夜的教学。11年足以改变一个人了，4岁的凛月眼中装满了美好和期望，单纯的幻想糖果世界；15岁的凛月眼中已然是旁人看不透的深沉了。她现在已然是武功世上无人能敌，内力深不可测，十八般技艺样样精通，可她最后悔的便是进了京城，进了这无枷锁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