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

玉宛儿躲在树丛中，勉强的靠着一棵树，粗砺的树皮勾住了她的鬓发，心生痛生痛的。

那一日，有的是她知晓的，有的则是逆天鹰知晓的。

天高海阔，杨戬早早离开了昆仑，逆天鹰道：“主人，真人不是让你留在昆仑吗，你怎么不像往常一般多呆些时日？”

腾云的杨戬自顾自的行着，淡淡道：“去华山。”

这几日不知怎么的，总是心神不宁，害怕她出了什么事情。

途经一处，竹林茂密、山风和润，还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风从杨戬的唇边掠过，他神色突变，额间光芒大放。振臂一挥后，向下飞去。

“主人，不是要去华山吗？”等他说完，连人影也消匿了。

琴声飞扬，激的本来温柔的风带上了煞气，竹林深处的男子抚琴依旧。

玉宛儿听到了声响，立刻机灵起来。她拔出腰间的长鞭，伺机而动。

长长的软鞭围绕了半个腰身，很快被杨戬反客为主的禁锢了，杨戬用力一下，玉宛儿骨碌的滚在了地上，她再想要起身时，颈前横着一柄墨扇，瞬间把她定在原处。

听到风声的邪灵，将杨戬围绕了一团。

“退下。”绛紫衣袍的男子手上分毫不差，在嘈杂的声音中淡淡的开口。

白色的发簪穿过空中，划破了结界，将琴弦拉断。

男子叹了一声，亏他找的琴，直接被人给弄烂了，真是没个好脾气。

他打量那个微震四海八荒的人，这颜值，可以跟他相媲美了。

“没想到川主竟然纡尊降贵来了我这的穷山僻壤，当真是倍感荣幸。”

意兴阑珊呀……

指缝间微动，杨戬靠近玉宛儿，手中的墨扇捏重了几分：“公子说笑了，靠着一柄长琴，怕是要把冥界搞得天翻地乱了，应该是杨戬很荣幸认识你。”

男子耸耸肩，一副悠然无辜的样子，他拨出定在琴上的白簪，渐渐的拉长了声：“看来像川主这样傲睨三界战神也难过美人关，不过，你手中的女子只是我的一个属下，丑陋不堪又低贱的如蝼蚁，川主欲杀则杀，倒是能让我耳根子清净一点。”

那话传到了玉宛儿的耳膜中，如惊雷一般，刮的全身痛的难捺，乌黑的眼变的僵硬，她只能心底微微的碰触碎裂的物什。

杨戬扇子凌空一挥，并没有杀她，当然滥杀无辜这种事他不屑做的。

“将定魂珠交出来。”

男子听到生冷的话，着实挺诧异的。他在内线那所知，杨戬这段时间一直深居昆仑，哪里来得如此灵通的消息。

“川主守护好蜀地就可，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杨戬皱眉，一阵煞气破空席来，打破了结界。

很强大的气场，不愧是当年一人抵抗天庭数万天兵的三界战神，果真不是一个小人物，男子似笑非笑，极快的闪躲过他的攻击。

“川主，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捏碎它。”男子手里拿捏着定魂珠，看着杨戬暗暗地松了手，站在哪里。果真，这个人还是有拿捏的把柄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杨戬可以尽力满足。”

可笑，满足？他想毁了这个可憎的三界，谁能满足，如何满足？

“川主，我们来做个赌注如何？”

杨戬默然。

男子继续道：“我知川主心系百姓，如今冥界的转轮玉已碎，你定会去寻上古之时的另一颗，不如，就以此为注。若是我先找到转轮玉，那你不得再干涉冥神二界的事，若川主先找到，我便将定魂珠交还给你，如何？”

说完之后，他伸出一张手，悬在了半空中，杨戬有些迟疑，片刻后拿回玉簪，与他击掌，“成交。”

远处闪现了微弱的光，杨戬神情恍惚，冲着地府扬长而去。

“川主，夜暝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男子唇角上勾，闲看扬尘劈头盖地，而后眼神挖了一眼玉宛儿，拂袖进入了竹屋。

玉宛儿捂着头，那天的场景还是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梦见了昔日烧她的大火，那些人说她是淫妇，可她什么也没做，她只是想保护亲人……

是他解救了她，还给她换了一副绝世的皮囊。那不是她的容颜，但是美的就像是天仙一般，她知道那不属于她。

玉宛儿恭敬而虔诚地参拜，心头悄然住进一尊神祇——她的主人。

“从今天开始，你便唤做玉宛儿了。”那一刻，她的心脏差点跳出了喉咙，就像是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百年前，草原里的草在飘，夜暝为换取几头红鬃马，亲手将女子送给了那个大胡缌的首领。

“一个女人罢了，送你便是。”风清云淡的话，开始了第一个噩梦。

“不要过来，不然我就自尽了。”她拿着手中的剪刀，一步步的后退。

首领一步步逼进，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话，她听不懂，但很清楚他要她服从。

她撕扯着首领，纠打在一起，狠狠地咬着他的手。

恼怒中的首领，无情的一脚将她踹开，滚落在地上。

马鞭抽打在身上，耳中轰轰隆隆，撕碎了衣服，打在了不属于她的容颜在脸上。首领似不解气，揪着她的头发，狠狠地纠着她的发撞到铁头盔上。

后来……

肉还在炙子上滋滋作响，他们大快朵颐，吃着烤肉又喝着白酒。

首领拿着铁炙子，渐渐的靠近凌乱着头发的她。

“贞洁烈女，哈！。”铁炙子香喷喷的滋滋着，一声惨叫，原本细腻的皮肤烙上了印记。

她却只能用颤抖的身子，仰望明月，对她来说，无星无月，闷的要滴出水来。

当电闪雷鸣，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黑沉沉的夜色中。大雨和碎石翻滚，她只是被困缚着手脚，在漫天的露地中，看着大雨哗哗的落下。雨浇透了衣裳，顺着额发流进眼里，眼睛无法睁开，又抹了一脸的水。

是泪？是雨？难辨了。

可她不知，最后她的泪水会哭干，承受着无尽的绝望。

她的贞洁，最终丢在了一群士兵的手中。他们撕碎了她单薄的衣衫，无情的践踏那最后一点尊严……

那些五大三粗的人把她踩在脚下，践踏与羞辱，她跪过，匍匐在地上求过饶，胳膊被弄的脱过臼。

她拼命的挣扎，换来的只是拳打脚踢……

“不要，我不喝。”却是强生生的硬灌。

被灌了搀毒的药汤，那是一种蛊毒，每逢月夜就会发作。

篝火很美，牧歌很亲切，有人在策马奔腾，也有白旌旗在飘扬，最后一缕暮光渐渐的淡去，月华充满了希望，却给了她痛彻心扉的绝望。

呼啦啦的响声，草原的尽头，无数的草芒被风吹拂的连绵起伏，却成为烙印在她心底永恒的痛。

已经忘了是怎么逃脱的了，她挣脱了绳索，拼命的奔跑……

赤着脚跑过了万里的芒路，脚像是废了，剌得生痂，染着层层的鲜血。

一年，七千里路，回到了竹屋。

她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要救她，让她不能再轮回转世。

既然救了她，又不肯教授她法力，她只是想问一个答案，为什么要受尽这样无穷无尽的折磨？

“怎么，想我了？”他坐在缓坡，吹着筚篥，那不是中原的乐器，却很好听。

不知为何，她所有的质问变成了心底的默然。

她跪在了他的身边，“我想留在您的身边。”带着乞求，带着希望。

夜暝将她搂在怀里，“宛儿，你应该懂得这世间有多让人的绝望，否则没有办法为你的主人好好做事的。”

“嗯”，她很心安。

那是最后一个怀抱，自此之后他只是自己的主人，她只能做忠心的奴仆。

“你既然非要恬不知耻的跟着我，那我便还给你肮脏的丑容。”又是云淡风轻，他习惯了用语气伤人，她只是默默的承受。

其实丑陋的容颜，她已经习惯了……，那才是她。

她修习了法力，成为了半妖半人的怪物，生死簿毁了，她的名字已经不在冥府之中，再无轮回的可能。

人也会比她好的，因为脆弱的她只有魂飞魄散的结果。

她喜欢月亮，在黑夜中给了她一抹明亮的指引，可是蛊毒的发作只能让她在地上打滚。

衣袍被箭射得千疮百孔，却在血泊中，带着芍药般的倔强作战……

踏过茫茫的雪山，冻坏了身子，再无为人母的可能……

走过了九曲黄河的沙漠，被厉风刮过，卡的喉咙痛，却扬着马完成目标……

那些都是她曾经做过的，为了寻物，为了杀人……其实，有很多人她不想杀，因为良善的人在她的眼里是美好的，他仍相信这个世间仍存在着正直与善良，那些美不可磨殆、历久弥新。

再一次一次的任务之中，她失去了自己以前的灵动，她本来也是一个充满着阳光而带着烈焰的女子，如今的她却变得麻木、苦楚。

从来没有所谓的功劳，只有一顿顿的鞭子和处罚，即使她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全由一人的心情决定自己究竟会怎样。

耗尽了数百年的时光，她头上都掺杂了白发，泪水已经流干了，除了看到自己主人受伤，她再也流不下眼泪了……

因为她还会心疼夜暝，却不再心疼自己了。就像她依然倔强的把握着最后一点微不可察的光芒，将那个如神祇的男子视作自己唯一的救赎。

她离开人间年十八岁，正是花样的年华，此后百年却经受了世间千般辛苦，百般艰难。

如今，磨灭了一切，好像所有的都是自欺欺人一般。

她的主人以折磨他人为乐趣，他将不服从自己的人做成了人彘，他饮着鲜血，毫不留情的让背逆他的人魂飞魄散……

没有为什么，因为他喜欢，他是别人生命的主宰。

渐渐的，她找不到了初心，很累，很累……

原来有一种飞蛾扑火，只是自取灭亡……

是的，这个女子就是她，玉宛儿，一个不人不妖，丑陋粗鄙的物什。

天真蓝呀，云也很白，她不再仰望，解下了自己的腰带，不想再要别人施舍给自己的东西。

足悬空，山崖上的风吹的衣衫猎猎飞舞，斩断腰带的的那刹那，她的天与地被夜幕笼罩了……

身体坠落了下去，堕入了无尽的黑暗，换得永世的心安。

轻薄的声音发出，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了人儿。

夜暝堵住朱红，咬破了她的嘴唇，狠狠的啃着，吮吸着血腥的气味。他不留一丝余力，旋着的女人的腰身，缓缓的落地。

他的声音凶狠，面目也狰狞，狠狠的甩下一掌。“你的命是我的，谁给你的胆子敢损坏我的东西。”

脸上很痛，咸咸的泪水滑到了玉宛儿的嘴角。“我累了。”她想从这个三界解脱出来，永远的离开……

夜暝又转而变得温和、可怕的温和，眼神意味深长。他搂住玉宛儿，硬将她圈在自己的胳膊里。

“宛儿，你没有这个资格，我不允许你累，你便不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