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众生皆苦

知道他认识自己，没有必要伪装，所以李维祯一进内室就站到了前面来跟那毛某人讲话。

“明人不说暗话，你这······囤了多少药物与面罩，我都要了，原价售出，你也知道我父皇留我在这就是为了这事吧。”李维祯一边走一边轻佻地去摸他内室里摆放的那些看样子就价格不菲的瓷器，毛白杨脸都快绿了，他苦着张脸道：“殿下啊，我这哪有囤什么医药物啊，您就别为难我了，家里也有那么多人，备着的那点也不能全没了啊，殿下，若是您缺钱跟我说个数目，我还可以尽个薄力，但是药物，恕我实在是难以帮到您啊。”“呵。”李维祯也不恼，只那么嘲讽性的一笑，他心道，其实若他咬死不松口说自己没有，也不好弄得太僵现下马上就去搜他的家，因为若是搜到了还好，若是搜不到，也着实有点尴尬，而且以后有什么事情再想进去和他谈，恐怕也撂不下这个脸了。李维祯心里这么想了一番，马上又叹口气似的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还是算了吧，你且准备一些财物，我再去别地看看还有没有。”“诶诶，”见他没有继续为难，毛白杨自然是喜出望外的大大松了口气，然后又道：“殿下您需要多少银两呢，我是直接给您送到那寺庙去还是······”“你定吧，我也没有什么概念，想必作为百姓官，你一定比我更清楚这些东西会花费多少钱吧？”李维祯挑挑眉，然后又不等他回答便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了，毕竟现下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了。”见那李维祯轻易就放弃了毛白杨这块肥肉，其实他身后之人都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还是利利索索地跟他走了。

到了已不见那衙门大门之地，淡叔才有些疑惑地问道：“殿下，我们真就这么回去了吗？”李维祯有些狡黠地一笑，道：“回去，干嘛不回，收完钱之后带你们下来吃顿好的，然后，我们晚上暗自探访一番毛府，找到了药品就都带走。本想给他几分薄面用买的，谁让他如此不配合，我怕是直接去搜搜不到才先松了口。”众人有种闻言豁然开朗，又想笑不敢笑的感觉，遇到太子殿下这样······老实说有点假正经，却又真精明的有识之士，算那毛府倒霉。

李维祯说：“不过在回去之前，我们大可先去摸摸路，去那张大夫医馆之路。看那路人都愿意帮他便可知他也定是当地名医，今日听他说自己如今倒贴从医，想是困难不小，我们可以直接把从毛府顺出来的东西送到他那去。”

一路上，街上之人寥寥无几，毕竟该抢药的也抢完了，该看热闹的也看完了，便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走在路上，李维祯竟突然看到一人与那野狗抢食。那人披头散发，全身都透漏出三个字“脏、乱、差”，也不知神智是否还清醒。也看不出多大岁数，但是就是给人一种苍老、死气沉沉的感觉，仿佛只有在跟野狗抢食的时候他那眼睛才会睁开似的。

李维祯一时生出恻隐之心，马上掏出银子就给他买了一些吃食。他过去递给他，见那男子一边半睁半闭、眼神迷离地瞄他，一边还往后退缩着，根本不敢接，见他那防备模样，李维祯又一阵心酸，把那袋事物放地上走开。那人见他确没坏心便冲上来抢了去，退到一个屋角背着他们吃起来。却没料到这时突然从四面八方不知哪冒出来许多与他处境一样的人涌向李维祯，陆孑离赶紧先冲过去一把把李维祯拉入怀中护着他，那八人这才反应过来去帮忙驱赶乞丐们。李维祯有些吓懵了，他就看着好多人，那些人一个也没带面罩，有些人脸上是焦灼、有些人脸上是乞求、有些人脸上是欣喜，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的脸都脏得几乎看不出底色。他们伸手抓他，问他要吃的。陆孑离有些不耐烦地要拔刀出来吓走他们了，李维祯却紧握了一下他的手，陆孑离明白了他的意思，护着他到了那饼摊前，李维祯拍下一块足以买下他饼摊的银子，吩咐他做给那些人吃，然后退开，看那些人不管不顾地挤上前去。

在后面的李维祯有些怔愣，像是看着前方，但目光却没有焦距，突然道：“我一直以为世间都如我眼前的一切，宁静平和，却突然发现自己浅薄得好像现下才真正睁开眼睛。”陆孑离也是一愣，然后又紧了紧他的手，道：“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别太忧心。”

他们后沉默地找到了那确是当地规模看上去最大的医馆，后又沉默地离开，走上了回去的路。李维祯本想进去与那张大夫打声招呼，认识一下，但在那门口，闻到那草药味，还有一个烧什么东西消毒的味道，又听到一些隐隐约约地呻吟声，李维祯突然就不敢进去了，他只是觉得突然有些受不住，一天之中看这许多众生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