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态度,并没有急恼,只是轻叹一口气,然后低声道:“时染,你要知道,你问什么我都会说的。”
时染愣在那里,连发丝都没动分毫,半晌,才在将军看不到的地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然后摇了摇头。
很奇怪,她摇头很轻很轻,但zr还是清晰地看到了。
他的确伤的很重,这会儿根本不能下床,只能半依在床帏,声音有点哑,听得出几分苦涩,几分释然,“没事,你不问,我也想告诉你。”
只一句话,时染的泪水便止不住的向下流。
将军将她放在心上,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一年前的那个初夏,他刚刚成为将军,征战沙场卸甲归来。
那天,男人是收拾妥当,脱了戎装换了便装才来的。
抱着自己的将军身份,满心怀喜想给女孩看,就像是一切坠入情网的男子一般,定要将最开心的事第一时间与心上的那个她分享。
却不料看到城中的某个小儿顶着大财主的名轻薄与她。
对于时染一直在台上跳舞的事,将军从来都是默许的。
他知道时染喜欢跳舞,她能从这份工作中得到快乐,和一定的经济来源。
他知道女孩想要攒钱,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攒钱。
他只知道,她想做的就随她去。
且不说这青|楼本就十分正规,几乎从不强行要舞女接皮肉生意,就说时染在这里早就打上他的印记,京都中是人便知他将军威名,自是一层无形的护身符。
他又打点了些散钱银两,妈妈们自然是要护着她。
却不想还是被他看到了。
那财主家的少爷飞扬跋扈惯了,自是在这里来往多次,撒钱无数,定当能满足自己的所有要求,却不想这姑娘百般不愿,连伙计们都拦着。
只道是什么将军的人。
“你家将军都死在外面了,你还给他受什么空房?本来就一群biao子,装什么清高?!”
zr到的时候,正巧在后面听到这一句。
那小儿倒是有几分帅气,只是满脸猥琐神情挡都挡不住,此时又拉拉扯扯,硬把时染往自己身边拽。
时染那天穿的舞衣外裳宽大,却轻薄的很,一扯一拽之中已经散成几条,堪堪遮住内里。
发簪也在慌乱中掉了,长发披散着,互相纠缠着。
他只扫了一眼,便觉心下一热。
这女孩出落得越发标致,此刻这幅衣衫不整,眼中噙着泪水,满脸的委屈......
叫人看了岂还得了。
他大声咳嗽一声,扬声道:“谁说我死在外面了?”
只一句话就换来了一室寂静。
时染闻声抬头,终在对上他目光的一瞬间哭了出来。
男人笑着冲她张开怀抱,似乎在等她过去。
而那小儿也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怔住了,全身力道仿佛都被泄了下去,刚刚还在拉扯的两只手顺着松开,垂到了自己身侧。
男人其实并不喜欢在人前张扬,亦或是在人前搂抱这种举措。
纵是在这里,他也很少在公共区域出现,大多是直接过去找她。
扰得很多人对这两人的关系都极其好奇,有人说将军并不喜她,只是烦不过外面的事才来这里躲清静,有人说将军爱她爱得不行,他在这里的时候时染房间每晚都有声响发出。
只是这些不过都是谣传、猜测,也终于在她冲过去抱住男人的一瞬间,不攻自破。
她还记得将军那天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来晚了。”
还有那天晚上将军一遍又一遍地允她:“一定会赎你出去。”
将军为此在青|楼里大发雷霆,那一段时间他似乎变成了这里的瘟神,明明涵养极佳的一个人,每日提一些难理的要求,达不到就各种挑刺,偶尔在门外晃过,还要当着别的恩客的面挖苦讽刺几句。
实在不爽快了甚至还说砸就砸。
可偏偏青|楼的人都自认理亏,连叫他赔钱的勇气都没有。
搞得最后妈妈们都哭着说要不就把时染低价送给他。
什么价都行,只要将军从此再也不来这里就行。
却又一次被临时叫走,远走边疆。
只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一国年轻的将军,能为她做到那个份上。
她都完全明白了自己在将军心里的地位。
也已经预想到了今天的一切。
将军等她回到床边坐好,才又出声,声音中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仿佛在讲一个别人身上发生的事一样。
“我的确在北疆受了伤,慌乱中被敌军的剑划伤小腹,还好,躲避及时,未造成大碍,只是皮肉伤。”
“但伤口有些大,养了几日才渐渐好。本想北疆已平,我多养些时日再回京,却不想被皇上快马加鞭叫了回来。”
男人眼神空洞,似乎在透过空气看向几天前还在赶回来路上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以为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以为哪边疆土又一次难安需要自己摆平。
却不想等来的是小皇帝和颜悦色地一纸婚书。
“新皇上刚登基一年,似乎对我有几分忌惮,偏要我娶他妹妹,什么公主。”
将军扫了她一眼,想从她脸上捕捉一丝情绪。
然而时染所有的情绪只剩下苦涩。
这是她早就料到的结局。
将军盯着她的神色,不想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继续轻声道:“说不娶她就是抗旨。”
“我拒绝了。”
这也是她能想到的故事,她只觉得自己口中似吃了黄连,越发的苦了。
“我说我要娶你。”
后面的故事其实男人本不用再说,到此为止是最好的结局。
可男人没忍住,他想看时染的各种情绪。
浓烈的、炙热的、委屈的......
和此刻,苦涩的。
他承认自己这样有点变|态,可他忍不住。
他自嘲一般轻笑一声,继续道:“我想要你。皇上大概便想毁了你。”
你觉得你在他眼中,同他的江山相比,哪个更重?
这句话实在太重,他不想说出口。
时染眼中涌出泪水,只在刹那间便哭红了双眼。
她其实聪慧,他说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可以为了她放弃似锦的前程,放弃所有江山。
可皇上不行。
为君者要的是完全忠于自己的将军,要的是卸甲归来依然能对自己称臣的将军。
不是一个功高盖主,已经敢于对自己说不的人。
如此这般,将军只会更受忌惮。
时染没半点犹豫,一下从将军身侧抽出他的配剑架到自己脖颈上,哭得梨花带雨看着男人。
“将军,我这一生所有美好都源于你,好好活下去。”
说罢,手腕用力,居然真的看到血痕。
【真的是he!不是双双殉情的那种he!是正常意义上的h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