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

（一）

　　时空顺序突然被打乱了。

　　故事也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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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先生看着时空记录，眉头紧蹙。

　　“第一时空的问题初显，怎么是在一所学校里？若紧急状态下，只能选个孩子，我可过意不去。”

　　有两个时空出现了问题，但碍于他的法则，他不能亲手处理，只能从第一时空里挑选被选者，将其送至第二时空，慢慢找问题源头了。

　　他看着眼前的这面视世镜，在问题初显之地，寻找着他的目标。

　　“十二点二十了，”莫小冷看了一眼手表，又搓了搓冰冷的手。琴房暖气坏了，冷的要命。“过两天该拿个小太阳来了。”她喃喃着，合上钢琴盖，往高一学区的食堂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其他学生早就吃完午饭了。宿舍再过几分钟就要午休锁门，学生们基本上都回了宿舍。莫小冷去小卖部买面包，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两个女生还在这里。

　　她听到一个女生对她身边的人说着：“我刚从宿舍楼里挤出来，就在刚才，（16）班的杨田儿像是受了刺激，拿着把刀在306宿舍门口发疯呢，”那女生讽刺道，“精神都有问题了还来上学，不在自己宿舍发疯却跑到人家（17）班的宿舍去祸害人家凌琳。”

　　“凌琳？306？”莫小冷紧张起来。顾不得吃午饭了，她赶忙往宿舍跑去。

　　宿舍楼乌泱泱地挤了不少人，但没人走近出事的地方。那群女生虽是要看热闹的，但是都离得远远地，生怕杨田儿转移了攻击对象。学校保安室电话打不通，宿管报了警，刚刚急匆匆地跑去叫保安，还没有回来。

　　“之前我听说杨田儿在医院诊断出精神出了点问题，她和她妈虽然一直没承认，还硬要来上学，但现在看来的确是问题不小了。”

　　“这凌琳可真是倒霉，那么漂亮又优秀的女生，这回怕是要毁了。”

　　只是议论，只凑热闹，无人帮忙。

　　是啊。都怕那刀子伤到自己。

　　谁会为了一个跟自己不相干的人，在拿着刀的疯子手下救人？

　　 306宿舍门口传来了凌琳惊恐的叫声。杨田儿拿着一把淡绿色手柄的水果刀，用力地推着306宿舍的门，凌琳力气实在太小，在宿舍里面就快要顶不住了。

　　莫小冷也顾不得别的，冲上去猛得撞了一下杨田儿。看杨田儿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可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了，她硬着头皮进了宿舍，把凌琳护在身后。

　　“你不怕吗，小冷？”凌琳带着哭腔，声音颤抖着问她。

　　“我怕啊。可她疯成这样，我不能不管你。我们小的时候你曾经护过我很多次，现在换成我护你，这是应当的。”莫小冷说完，一把抓住了冲进来的杨田儿，摁住了她的胳膊。

　　凌琳记得，小时候的莫小冷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她没有母亲，在孩子们中总是很自卑，还被其他孩子欺负过。她和莫小冷做了朋友，一次又一次护着莫小冷，而且帮着她勇敢起来。她也很开心，如今的莫小冷是一个勇敢且自信的人。

　　“警察和保安还没到是么？别人不来帮忙，她发了疯似的，咱们拉不住！”莫小冷的喊声拉回了凌琳的思绪。

　　“给宿管阿姨打电话！麻烦她快些和保安来！”

　　凌琳担心莫小冷撑不住，但自己除了求救也帮不上其他忙，就赶紧拿了手机拨号。

　　杨田儿力气比莫小冷大，再加上刚从琴房回来，她浑身发冷没怎么有力气，这会刀子已经逼近莫小冷的腹部了。她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但她听到了凌琳和宿管带着人来的声音。本以为得救了的那一刻，剧烈的痛感从腹部传来。

　　“啊啊！”莫小冷喊了一声。

　　疼。

　　真的很疼。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见了血，杨田儿刹那就清醒了过来，刚才那副发了疯的样子，像是被别的东西控制了一般。她吓的不轻，手哆嗦得厉害。

　　“小冷！！莫小冷！”凌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

　　保安和宿管回来的终究是迟了些。此时的杨田儿精神有些不稳定，但只是因为害怕。

　　莫小冷已经没力气睁开眼睛了，最后只听到啜泣的声音，感到几滴温热的眼泪落到自己的脸上，那大概是凌琳......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活下来。爸一定很伤心的，他一个人怎么办啊......还有那个笑起来像太阳一样温暖的人，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了他......

　　什么都想不了了。四周再也没有一点声音。

　　九先生按了按眉心。莫小冷处于生死关头，方才又奋不顾身的救人。符合一切被选者的条件。

　　这是他第一次选中一个孩子。他本不想让孩子去承受一切的……

　　杨田儿本来只是由于压力过大而导致了一点精神上的问题，按人类的治疗方法其实是可以治好的，谁知不偏不倚这次的BUG就落到了这么个普通学生身上。

　　“这次的祸根究竟是什么东西，刚才那个小姑娘像是被控制了一般。”

　　莫小冷被选中，这就意味着，莫小冷的灵魂必须要离开这个时空了。

　　九先生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了。

　　既然选择了，那便只能继续下去。

　　“小冷姑娘，你该经历另一个时空的生活了。希望你在那里所经历的，不会磨灭你的勇敢和善良。”

　　（二）

　　医院，手术室外。

　　凌琳抹了抹眼泪。现在是六点，平日里这个时间她和莫小冷已经开始吃晚餐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又拿出莫小冷的手机，比对着通讯录，存下一个号码，然后拨通了电话。

　　“喂？你是？”对面的男声传来，声音干净。

　　“白易泽，我是凌琳。小冷初二那年的生日，我们见过。”

　　“我记得你。有什么事么？”

　　“我知道这样给你打电话很唐突……但是，我得告诉你，小冷出事了。学校有人发疯，为了我她挨了一刀。大夫说她失血过多，现在还在手术室。”凌琳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

　　白易泽手里的筷子掉落到了地面。他猛地站了起来，努力克制自己几近发抖的声音。

　　“在哪？”

　　“市医院。我知道明天才是周末，但我怕她撑不住啊。”凌琳哭的越发厉害了。她抽噎着说：“白易泽，我知道在她的心里，你是她……”

　　凌琳停了一下。莫小冷说过，她不想让他知道。

　　“最在乎的朋友。今晚若是能来，就来看看她吧。”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与坐在对面吃晚饭的母亲四目相对。

　　“我会去的。到了打电话。”

　　挂断电话后，白易泽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易泽？”李燕问他。

　　“妈。晚自习我想请假。莫小冷今天在学校被人捅了一刀，现在还在抢救室。”

　　李燕愣了一下，接着有些生气。

　　“白易泽，你不是医生，你去了可以帮忙吗？晚自习必须上，老师要是讲题你可不能落下。我给莫小冷的爸爸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安慰人家一下。你明天再去。”

　　“妈我求你了。”白易泽眼睛红的有些吓人，“凌琳说她还不一定能挺过去。我必须要去啊！”

　　“从我们区到市医院要两个小时的车程，你在冬天大晚上的跑到别人区里谁管你！你初中的时候就被这小姑娘耽误的成绩倒退，怎么，上了高中还要再耽误一次吗？”

　　“妈！我们是朋友！”

　　“最好只是朋友。听好了，明天才能去。现在不去上晚自习，你明天也别想去了。”

　　白易泽知道老妈对自己成绩的看中。哪怕他落下一分钟，老妈也像自己身上掉了块肉一样。

　　他从来没有违背过妈妈的意思。这次他要破例了。

　　他拎起自己平时出门用的小包，拿着手机就要往门外跑。李燕一把抓住他。

　　“你今晚要是不去上晚自习你就别回来了！”

　　他没料到，老妈在这件事上，态度也跟平日里别无二致，一样强硬。

　　“妈，你怎么……”

　　僵持不下时，凌琳又来了电话，

　　“手术结束了，脱离生命危险。但是她没醒过来。大夫说她情况特殊，很难确定她会睡多久。所以，你今晚还过来么？”

　　白易泽看了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叹了口气，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对不起。明天一定去。”

　　“我理解，小冷要是醒着，也会理解的。”

　　那边挂了电话。

　　“妈。救过来了，但是没醒。拜托了，给莫叔叔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家真的不容易。”

　　李燕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白易泽抬手看了手表，进屋放下手机。

　　“妈，对不起，我……我去学校了。”

　　他转身开门走了。

　　气温很低，他冻得几乎麻木了。

　　没到自习开始的时间，他并不想进教室。他在学校操场的角落里，靠着墙角慢慢蹲下去蜷缩起来，抱着头，一遍一遍念着：“对不起，不能马上去看你。对不起.....”

　　脑海里，反复播放着他们两人从初中开始的一点一滴。

　　回忆里，有着开心和温暖，却也有太多的无奈。

　　第二时空，接受了莫小冷这个“外来魂”的存在。此刻的她还只是个灵魂罢了，站在道路中央，也没人看得到她。

　　她看了看这里的世界，周围的人穿戴着类似于古代的装饰。

　　她从来不信死后重生然后重回古代某一时期这一套。

　　“如果我没在做梦，此刻我经历的并不是时间上的穿越。”莫小冷道。因为她看到了街旁有些店铺的牌匾上刻着“笠都”二字。

　　莫小冷对历史还是多有研究的，在她的印象中，历史上没有一个地名为“笠都”。当她听到街边的一些人的聊天中说这里是“珵朝”，她更笃定了自己根本没回到古代的这一想法。也许这里和她所了解的中国古代相像，但绝不是真正的。

　　“这不是我所生活的那个世界。这些名字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竟真的还有另一个世界……”

　　她有些疑惑，她很想回家。但此刻，自己还能活着，已然是莫大的安慰了。

　　莫小冷并不知道，在不同的时空里，世界发展的速度是不一样的，每个时空并不是同时诞生，所以这个世界还尚在莫小冷眼中的“古代”时期。

　　过了一会，她感觉有些晕。

　　紧接着，过往的一切，她儿时的痛，她遇到朋友时的感动，她对那个人三年以来从未放弃过的喜欢，还有中刀时的剧痛，慢慢的，在她的记忆里抹去。

　　一切在这个时空都要重新开始。

　　“看来是要从头活一次的那一类被选者了。”九先生道：“接下来的生活，也许会拥有普通人类的一点快乐与幸福，但也最多停留在儿时。”

　　可快乐、幸福之后再经历生离死别这一类的事情，怕是比任何方式都还要难捱。

　　攻心，比任何一种方式都更令人痛苦。

　　所以这是所谓新的开始，也是注定悲伤的一世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