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痛

东华看凤九哭得无法自已，忍不住上前抚摸她的脸，她这些年受委屈了。东华觉得凤九的眼泪把他的心都要灼伤了。



凤九若有所觉，心神混乱中循着东华手上那点温暖，一头栽入东华的怀抱中，还是熟悉的气息，一样的令她沉醉。她就是如白浅所说没出息，只要东华招招手，她立刻就会飞蛾扑火般迎上去，哪怕前一秒心里还在怨他。

东华抱着她，怀里那份沉甸甸满足感，让他沉迷。但另一个清醒的他在脑子里冷酷地告诉他：你应该放手，不应该这样，你会毁了她！放手！

那一声冷喝，让他垂下手。神灵也会有无力的时候。

凤九哭尽了，终于想起来问东华，“那现在怎么办？”

她倚在东华怀里，仰着头询问东华，这个姿势本就暧昧，像是少女在索吻，脸上又是梨花泣露，眼神湿漉漉的，数不尽的风情。

东华看着就觉得要意乱情迷，便把凤九推开，让她站直。

东华忖度片刻，便开口，口气极是冷淡，“滚滚，我会带走。他不在你身边，你会少受些非议，我会下令不许任何人讨论此事，我们……”

凤九宛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从头到脚都冷得僵硬。滚滚的事在藏剑之礼上爆出来，她未尝不在心底存着一丝窃喜，或许东华会迫于舆论，娶了她，这心思龌龊，便是有人问她也是否认的。此时，东华的话分明是把她往外推。凤九觉得自己像东华脚下的一只臭虫，可笑又恶心。东华抬抬脚，她的尊严就被碾得灰飞烟灭。

凤九愤怒至极，你东华凭什么！未及想清，“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东华脸上。东华立时出现一个五指印。东华帝君蒙了，三十六万年了，有一个女人敢抽他耳光！

凤九近乎冷酷，盯着东华的眼睛说：“东华，你真混蛋！你说三生石上没有你我的名字，好，我认了，你以为我怕天谴么？不过是不想让你为难，我白凤九若爱一个人，哪怕明天就是死了，我也愿意。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你总是给我安排你想要的！你从来不知道你安排的让我很憋屈很痛苦！那好，今天就按照我的想法来，此前是我白凤九纠缠于你，还望东华帝君大人不记小人过，揭过罢了，以后凤九与你，各不相干，白滚滚愿意跟着你就跟，不愿意跟着你，还留在青丘，青丘养他。东华帝君，这件事算是了结，还请回吧，至于流言蜚语，也与你无关，让他们说去吧，我自己做错了，自己受。”

凤九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意思很明白，让东华滚。她第一次在东华面前说这么一长串的话，又如此强硬，但她怒到极致，丝毫不畏惧。

东华看她半晌，凤九请他出去的姿势丝毫未变。一向口舌刁钻的他，竟说不出话来，见凤九盛怒，也是与她讲不成道理的。再说，讲什么道理？讲为了天下苍生不能与她结合，还是讲为了两个人都好过所以要分开？他扪心自问他对得起天下苍生，却唯独对不起眼前的姑娘，是他欠她。

东华只得转身离开。

出了狐狸洞，青丘凤九的一堆长辈都站在洞前等。此时有两名男仙跪在狐帝白止面前，一名是沧夷神君，另一名是西海水君的大儿子元贞。

沧夷神君俯首叩请狐帝：“沧夷是真心求娶凤九殿下，并非趁机胁迫，沧夷是真心喜欢凤九殿下，望狐帝成全。”

元贞结结巴巴，话也说不囫囵，“我…我也是，我也喜欢。”

把沧夷烦得，你非得学我？真想踹死你！

正说着，众人见东华出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白真眼尖，一眼就瞧见东华脸上的五指印，顿时兴奋：怎么！凤九打东华了？！折颜在旁边用扇子一个劲捅他，让他收敛点。

青丘其他人皆不说话，也不行礼。东华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显然他们话是听见了。

东华停顿一下，对着元贞说：“你回西海去，没你的事。”

元贞垮了脸，“为什么？”他也喜欢凤九啊，为什么不行？

东华看他眼神都犀利了，元贞顿时怂了，帝君凡间历劫时，做过他父皇，所以他对上东华帝君总有些对父亲的敬意和怯懦。元贞只好委委屈屈站起来回西海，简直要哭出来，就会欺负他！

东华不再说话，转身便走。

凤九爹扬声道：“不日，青丘就要办喜宴，届时请帝君喝一杯喜酒。”白家老二，你很会往人心窝里插刀子哈！

白浅白真给二哥一个激赏的眼神。

东华冷声道：“不必了。”慢慢往青丘外走。是啊，她值得那样轻快有朝气的少年去爱，而他已经暮色沉沉，配不上她了。

白滚滚赶回青丘，便撞上有些落魄的东华帝君。对，是落魄。东华自己都觉得自己快成了孤魂野鬼。

白滚滚冲上来，不由分说拽住东华往狐狸洞，“快，跟我走！他们要把小九嫁给别人，你去说你娶她！她就不会嫁给别人了。”

东华悲哀地望着这个孩子，这是他的血脉，曾殷切盼望自己的亲爹，那时他不知自己就是，想着给他一份呵护，便做了他师父，这一百多年，这个孩子给了他多少慰藉，他也数不清了。他知道这个孩子心底最想要的是什么，可他却给不了。此时，他多希望自己不是他亲爹，依旧是要呵护他一辈子的师父，因为不是的话，就不会让他伤心了……

东华站着不动，滚滚拉不动他。东华轻轻说：“我不能娶小九。”

滚滚瞪大了双眼，“为什么？为什么都说不能？”滚滚眼泪马上就要流出来。

东华无法回答他，只能往前走。

白滚滚撕裂了声音，大吼：“你不要小九，我也不要你了！”

东华脚步不停。

白滚滚再次强调：“你再往前一步，我就不要你了。”

东华恍若未闻，步履丝毫不乱。

白滚滚哭叫着，冲上去对着东华踢打，恨他恨得要死，一口咬在东华胳膊上，死命地咬，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东华脸色木然，任他踢打撕咬。白滚滚见他没反应，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大嘴巴，哭给东华看。

东华看着他说：“你跟我回太晨宫吧，你留着这里对她不好。”

滚滚激烈大叫：“我不！你走！小九不要你了，我也不要你了！我讨厌你！”说完爬起来，哭哭啼啼跑走了。

东华沉默，是啊，小九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我还是一个人的东华帝君，跟三十六万年以来的日子一样了，我又回到自己的原点，终于没有人烦我了，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啊？原来神灵也会心痛，痛起来这么真切……

东华双眼空洞，回到太晨宫。太晨宫像这万古的宇宙一样寂寥，白云苍狗在这里根本划不下痕迹。他是曾经的天地共主，万物都跪伏他脚下。他对权势并没有多大渴望，不过是责任和习惯，他强大所以得背负起苍生，但是却背负不起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眼泪，看看多可笑！

他一直以来无欲无求，今日却想祈求上苍，告诉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那么心痛。

九重天的天宫也下起了大雨，前所未有。一个年龄大点的宫娥告诉年龄小的宫娥说"只有神明伤心的时候，天宫才会下雨。"

懵懂可爱的小宫娥说：“那让神明快快不要伤心了，不然我们的茶叶就要捂坏了。”大宫娥笑嘻嘻去揪小宫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