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原像· Preimage

客厅落地钟敲响第十二下的时候，苏胭仍旧在画室里忙碌着。

画架上有一幅未完成的油画，冷灰色调，透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沉郁气氛。

她现在在画的是一张速写，不消一会儿，少年精致眉眼跃然纸上。

苏胭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起身从画架上拿下了那张素描纸，顺手把它揉成了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里堆满了废纸和各种炭笔、铅笔、颜料……

那个小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但是，由于碰撞到了垃圾桶的边沿，直直地反弹了回去。

掉在了地板上……

垃圾，都是垃圾……

作为一个天才画家，苏胭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了。

她烦躁地想要用手抓头发，旋即想起了自己的手上全部都是在纸上擦出来的碳粉。

她有很严重的洁癖。

画室里的东西虽然种类多，但是并不杂乱，连颜料盒上都是一尘不染的样子。

已经十二点了……

她把自己关进画室整整五个小时了。

这五个小时里，她撕烂了五幅油画的半成品，就连曾经令她很自豪的画，都惨遭毒手。

顺便，揉烂了三张速写。

究竟是才华枯竭，还是瓶颈期？

苏胭陷入了无名的焦虑。

放在一边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

？姐，你还没睡啊？

电话那头响起了清澈的少年音。

这是苏胭尚在高三完成学业的弟弟打来的电话。

苏胭废话，我要是睡了，在梦里接你电话吗？

她走到垃圾桶旁边，弯腰拾起了被她扔在地上的纸团。

？这可说不准呢，毕竟，我的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苏胭脸上冰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松动，然而，依旧面无表情。

苏胭有事？

？十二点了，今天是姐姐的生日。

要是他不说，她的确忘了。

苏胭嗯。

苏胭展开了那张速写，细细抚平。

画中的少年，就是她的弟弟，言尘。

言尘今天需要我请假回家陪你吗？

少年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像是怕触痛什么。

苏胭不用。

她拒绝了，很干脆地拒绝了。

苏胭你好好复习。

末了，苏胭觉得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生硬了……于是又关心似的补上了一句：

苏胭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她把展平的画收进了一本画册里，那本画册收录的全部都是言尘的画像。

言尘从小就长得好看，比那些专业的模特更符合苏胭的审美，她每每画素描练手，几乎都是以言尘为模型画的。

少年语气有些撒娇，软软糯糯的：

言尘想姐姐了。

苏胭好的。

言尘姐姐想我吗？

苏胭不想。

言尘姐姐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最无情的女人啊。

小少年像是被苏胭伤透了心，言语里满是小媳妇似的抱怨与落寞。

苏胭嗤笑，收起了画册，快步走了出去，并且很随意地摔上了画室的门。

她侧躺在沙发上，身子陷进了软软的垫子里。

苏胭那好，我想你。

语气里的敷衍意味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得到。

不过，言尘对于苏胭的话表示很满意，他最喜欢听姐姐说想他了。

就算是敷衍，那又怎么样，反正她说了。

姐姐一定像自己想她那样想念着自己。

言尘今天画出自己满意的画了吗？

苏胭没有。

她从茶几上拿起了一包白色的烟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支，放进了嘴里，打火机一点。

言尘你又在抽烟了？

女人深深吸了一口，右手食指与中指夹起了那根烟，理直气壮地说道：

苏胭没有。

言尘……

他都听到打火机翻盖的声音了……

言尘你别骗我。

那一头又干笑了几声：

苏胭没骗你。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这个姐姐，可擅长了。

少年躺在寝室的床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笔记本的显示屏，左手拿着手机，并且放在左耳旁，右耳插着一枚小小的耳塞。

他握紧了床边的栏杆。

语气却仍旧异常软和。

言尘我知道姐姐从来都不骗我的。

要是敢骗我……

半躺在沙发上的女人眼神迷醉，似乎特别享受这种吞云吐雾的感觉，从艺术角度上来说，朦胧美确实更吸引人。

苏胭嗯。

苏胭向来冷情，回应都是不咸不淡的。

言尘也习惯了与她相处的方式。

他从十三岁开始就和苏胭在一起生活。

整整五年了，最初她还有自己热衷于做的事情，自从两年前那从打击开始，她丢失了她绘画的灵感。

生活对于她来说也再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即使苏胭不说，他也知道她心里很痛苦。

苏胭我有个电话打进来了，先挂了。

少年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缓缓放下了手机。

……

备注是「秦教授」的联系人。

她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有关于这个人的回忆，好像，是有点……不过，不多。

三更半夜，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呢……

余光瞥到了沾了碳粉的手，她这才想起来，刚刚没洗手就抽烟了。

苏胭急忙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接起电话开了免提，跑到洗手间去洗手。

男人的声音很温润，在哗哗的水流声中如同倾落的珠玉一般温雅。

秦砚小胭，忙完了吗？

苏胭听到他对她的称呼，有点莫名其妙。

他们很熟吗？

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一句：

苏胭嗯。

苏胭的记性不太好，确实很容易遗忘别人。

秦砚在洗手？

苏胭嗯。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

秦砚那到我家来。

虽然他声音还是很温柔，但是语气却是那样地不容拒绝。

她关掉了水龙头，仔细考虑着秦砚要求的可行性。虽然她不太想在半夜三更里到外面去了，但是，好像，很久没有外出了。

苏胭好。

秦砚今年28岁，是国内有名的关于心理学方面的医生，同时也兼任Q大的教授，苏胭第一次看到他是在Q大的一次讲座上，后来，再见似乎就是在他的心理诊所了。

至于两人的关系，好像从来就不清不楚。

在苏胭的记忆里，两人不熟，但是上过床。

确实是一个很别致的不熟法。

反正都是成年人，为了满足各自的生理需要，不谈感情，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她简单地冲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了。

……

与此同时，男人看着楼下那辆缓慢启动的银白色奥迪，脸上笑意浅浅。

他轻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红酒，有些涩但是口感很丰富。

？游戏要开始了……

？别让我失望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