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众人离京

五月三十，上半年的最后一次考试，学生们考完就可以回家了，直到七月十六再过来，王戍和几位学长、讲书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忙着批改考卷直到天亮。

六月初一，书院中的各位职事安排好轮班看守书院的人，其他人也回家了。

顾荣被父母接走了，桑荥也回峨眉了，秦艽拿着父亲送来的包袱紧跟着韩薇，生怕她把自己忘了，秦艽看见立夏急忙忙冲韩薇而来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见立夏还未到韩薇面前就跪倒在地：“姑娘，刚有人来送信，说我父亲病重，让我回去看他最后一眼，请姑娘准许。”

韩薇上前扶着立夏，但立夏不肯起来，韩薇道：“不回去好不好？我怕你父亲又把你卖了。”

立夏抬头笑道：“奴婢现在是姑娘的人，我爹卖不了我的，姑娘放心，我爹一死我就回来。”

韩薇还是有点犹豫：“可是如果他一直不死呢？”

秦艽有点想笑，如果立夏不跟着，那就少了不少麻烦，当下劝韩薇道：“师娘，这百善孝为先，更何况老先生快死了想见一见女儿，师娘就同意了吧，不然最后一面见不到真的是一辈子的遗憾呢。”其实在秦艽心里认为那个连卖女儿两次的老头死有余辜，但是为了有机会和师父独处，也只能对不起立夏了。

韩薇还是有点舍不得但又不会拒绝，只好搬出院长来，“那你和我相公说下吧。”

秦艽笑了：“师娘你同意的事情师父有说过什么吗？哎呀师娘你不用担心，立夏不在的时候我照顾你，我很贴心的，放心好了。”

立夏瞪了他一眼：“就是不放心你啊，姑娘回北平府可千万不要带他。”

韩薇叹了口气，“那你去吧，你照顾完父亲不用赶去北平府了，我回家后也会很快回来的。”

立夏拜别韩薇后秦艽趁机讨好韩薇：“师娘你放心，洗衣做饭捏腿捶背我全都会，您有需要尽管吩咐。”

韩薇没理他，径直走开了。

秦艽去找张志棋，张志棋已经备好马车了，好家伙，四匹马，两辆车，这一路肯定很惬意，到时候一定要和师父多聊聊天增进下感情。

然而出发时王平赶一辆车，屠未、韩薇、王戍抱着王寿坐上面；张志棋赶另一辆车，武倾穗、万万里、徐岱甫和秦艽坐上面，最让秦艽崩溃的是没走水路，陆路颠簸，才走半天秦艽就受不了了，王戍让他回去他又不肯，强忍了一整天秦艽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王蔷四处奔走做生意，秦艽却从未出过应天府，第一次出远门秦鹤还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唯独没有嘱咐他一路颠簸如此难受啊。

终于找了个客栈住下，可以休息会儿了，然而秦艽一整天没有吃几口饭，无精打采的，还是徐岱甫师兄（虽然他年纪比这个师兄还大）知道疼师弟，晚上还来给他送吃的，虽然他也吃不下，但是说不出的难受也睡不着，便想拉着徐岱甫一起聊会儿天。

秦艽：“师兄师兄，别急着走嘛，咱聊聊天再睡呗。”

徐岱甫回头看了他一眼：“哼，师兄好心给你送吃的你却恩将仇报，大晚上的自己不睡觉还不让师兄睡，切，我要是你我就会说‘谢谢师兄，师兄早点睡，做个好梦’。”

秦艽抬头笑道：“谢谢师兄，师兄早点睡，做个好梦。”

徐岱甫也被他学话学得哭笑不得，摇摇头走了，临出门还不忘交待一句：“这么大了，记得多关心关心身边的人，别老给别人添麻烦。”

这要是搁平时秦艽早跟他理论了，但今天秦艽不舒服，虽然嘴上没反驳他，心里却是很不认同，想我秦艽聪明能干，温柔体贴怎么就给身边人添麻烦了？这个评价有失公正，得找师父评理去！

秦艽来到王戍门前听到屋内王寿在哭，便敲了敲房门，开门的是屠未，屠未一把推住秦艽的胸口阻止他进屋：“这么晚了找我儿子干什么？你们几个一天天的能不能少给我儿子找点事？”

屠未边说边拉着秦艽往屠未的房间走。

“师爷爷你拉我干嘛？”秦艽想甩开屠未的手，屠未人虽老，手劲却大，差点脱掉一层皮也没挣开屠未的手。

屠未带他进了自己的屋，给了他几个青桔子，这季节也不是桔子成熟的时候，还这么青，看着都觉得酸。

屠未看他皱眉，剥开一个桔子给他吃，别说，吃瓣桔子舒服多了，就是，有点倒牙。

秦艽袖里揣着桔子、嘴里吃着桔子，边走边回头笑道：“谢谢师爷爷，那我先回去了啊。”

秦艽见屠未没有出来，便又来到王戍门前，这么好的桔子当然要给师父尝尝了。

秦艽敲了敲门，王戍抱着刚入睡的王寿给他开了门，示意他小声点，秦艽蹑手蹑脚进来，轻轻放下桔子，小声道：“好吃，尝尝？”

王戍摇头，秦艽剥开一瓣桔子递给王戍，王戍依旧摇头，秦艽放下桔子想接过王寿，王戍后退一步表示不想把王寿交给他，秦艽有点沮丧，怎么师父什么都不说呢？

秦艽干脆坐下静静地看着王戍，王戍没理他，一直抱到王寿睡熟了才轻轻将他放下，怕他醒来又轻轻拍了几下后背，虽然秦艽见过的孩子不少，但是这么小的孩子还会打呼噜的他真的是第一次见，而且，按说这王寿此时应该差不多一岁三个月了，别说走路了，连站都站不住，整天还让抱着呢，真的很怀疑这孩子就是先天残疾。

王戍看王寿睡熟后转身走向秦艽，轻声道：“就这桔子的事？没事回去睡吧，明天早起赶路呢。”

秦艽有点扭捏地问：“师父，我是不是总是给你添麻烦啊？”

王戍点了下头又道：“人都会成长的，你也慢慢会长大的，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改了就好了。”

秦艽差点笑出声来，以扶额掩饰自己的尴尬，良久才道：“师父说我慢慢会长大，我比师父你大两岁啊。”

“那你怎么还非要拜我为师呢？”王戍说这话的语气有点幽怨，秦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站起来走近王戍，“我只是，只是想离你近点，每天能看到你，我……”秦艽平时也算是个马屁精，此时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了。

王戍看了他一眼：“回去睡吧，常愿的事情，不足以给你长记性吗？”

秦艽蹲在王戍面前：“师父你相信我，我当时真的只是开玩笑我真的没有喜欢他，师父我……”

王戍努了努嘴，示意他声音太大了可能会吵醒王寿，秦艽压着嗓子道：“师父，他的身后事我也出了力的，而且他的死我真的不是主要责任，师父凶也凶了，罚也罚了，以后能不提这事了吗？”

王戍道：“再怎么说人也是因你而死，你就没有丝毫愧疚？你为他办丧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吗？不光是常夫人，世人也不接受断袖，你若真有这爱好，自己知道就好了，别给别人添麻烦，也许再过个几十年，世道变了，世人接受你了，你再找相爱之人也好，我没有龙阳之好，你以后除了练功及读书的事情之外不要再来找我了。”

秦艽起身告辞：“师父现在不喜欢我不代表将来不喜欢我，我喜欢师父，自然就要接近师父，还要……想办法得到师父。”

秦艽说完狡黠一笑，被王戍瞪了一眼瞬间破功，转身跑了：“师父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