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韩烟回家

洪武十七年，北平府韩家：

“胡闹！”韩霁大怒，“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嫁到关外去！”韩烟吓得一哆嗦，他本就害怕继父，母亲去世后更是处处小心翼翼，父亲没有续弦，一直是姨娘管家，为了讨好继父和姨娘他甚至管姨娘叫母亲好多年了，父亲平日里公务繁忙很少发脾气，这次是真的动怒了。“父亲，守城真的是值得托付的人，儿子曾与他同窗共读半年有余，即使将来真的有些不愉快，他肯定也会顾及双方颜面，不会乱说的。”此时姨娘冷哼了一声，“当初那张合还是你爹学生呢，又是没要他们家一分彩礼还给薇儿带去一百两嫁妆，结果呢？新婚当天，连夜把薇儿送回来了，要不是我好说歹说劝了好半天，现在指不定把你妹妹传成什么妖魔鬼怪呢！以前那张合逢年过节还有来往，现在呢？全断了！张合不过一个穷书生，尚且这么大的怨气，那王守城什么人物！光是应天府多少达官贵人想让他做女婿呢！放着京城的老丈人不要找我们？哼，我们攀什么高枝！若再把这号人物得罪了，你爹这小小的主簿也没的做了。”姨娘越说越气，来回踱着步“还有你，读书明明读的好好的，偏偏是个路痴！这么多年了也没个人举荐你！今年才进了考场，你考的怎么样？啊？能指望你养家吗？要我说，就把薇儿嫁关外去才是最好的，听说那边民风彪悍，不在乎这些小节。”

“不可能！”韩霁再次打断她的话，仰天轻叹：“嫁到关外，怕是再也见不到我儿了。”

韩烟再次作揖“父亲，母亲，听儿子一句劝，守城绝对值得托付，请父亲母亲相信儿子一次吧。”

姨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对啊，我听说应天府好多姑娘给王戍（王戍，字守城）写信想嫁给他，他一直都没娶，那么多家世显赫的姑娘不要，为什么他会同意娶薇儿？”然后狐疑地看向韩烟。

韩烟连忙上前，毕恭毕敬道“回母亲话，是儿子死皮赖脸缠来的。”此话一出，韩霁差点把胡子吹起来“那更不行了，到时候洞房花烛，他看到薇儿的……那什么岂不是要杀人？我听闻他曾血洗屠龙门呢。”

“父亲莫要听信那些坊间传闻，屠龙门而今好好的，若他真的血洗屠龙门，那屠未及手下几百名徒弟怎么会放过他。”韩烟顿了顿又道“更何况，父亲是有公务在身的，最懂律法，真有这种情况，官府早就抓人了，想来都是那些说书先生为博人耳目胡编乱造的。”

“哦”韩霁应了一声，“那屠龙门以前不叫这名字吧？后来改的。”姨娘看了看韩霁“妾身不怎么出门，不懂这些。”姨娘许是站累了，重又坐下“来，云霄（韩烟，字云霄），讲讲你是怎么缠来这门婚事的。”

“这……”韩烟的脸霎时红到了耳朵根，“这个……就是各方利弊分析透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比如守城马上17岁，再不成婚父母受罚……”

“他父母早死了吧？”姨娘疑问。

“呃……还有就是……”

“云霄怎么吞吞吐吐的，一家人不用遮遮掩掩的，就算真是什么不堪的手段得来的，只要他能与你妹妹长长久久，为父也是支持的。”

“这……”韩烟心一横“儿子曾借他八百两银子，他若不娶，儿子就耍赖不还他钱了……”

话没说完，韩霁瞪大了眼睛“怎么就欠了八百两了！什么时候的事！你干什么了！”

韩烟的脸更红了，扭扭捏捏又低着头，像是幽会情郎被抓包的女儿“儿子读书时，看上了一个姑娘，是，是清馨苑的……考完试后正好守城要去登封，我便跟着去了，就借钱给姑娘赎了身……想着，想着等儿子高中后慢慢还他……”

“荒唐！八百两啊，八百两啊，你就算中了状元，你俸禄才多少！你拿什么还啊！”韩霁发完脾气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垂头坐在桌旁。

姨娘倒是没有很生气“那姑娘呢？怎么没见你带回来？”

“这……”韩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一言难尽，以后再说吧，现在说的是薇儿的婚事。”然后一脸讨好地看向父亲。

姨娘又道“这事怪姨娘，雨儿过世十一二年了吧？一直没给你张罗娶亲，是姨娘的不是。”

“这怎么能怪母亲呢？是儿子一心考取功名，无心儿女情长，真的不能怪母亲的。”

姨娘笑了笑“对了，你刚说王戍娶薇儿还要个什么条件？”

“哦”韩烟似乎想起来了“刚才忘说了，当时守城说妻子相守以沫不能随便娶，要来看看，母亲是知道的，薇儿不出门，所以……前几天小满出门时他看到了，就……就觉得小满长得……嗯，好看，就……打算娶小满，儿子想着薇儿嫁过去让小满作为陪嫁也跟过去，这样妹妹也好有个照应，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他才同意的。”

“哼！”韩霁很是不满“这样薇儿过去岂不受气！”

“哎呀，老爷啊”姨娘赶紧劝说“我看挺好的，就算他知道咱家薇儿……有那么点小毛病，呃……好歹还有个小满呢，把小满的卖身契给薇儿带过去，有这个拿捏着，小满肯定不敢造次，再说他王戍也不吃亏，咱也算是给薇儿下半生找了个依靠，你看，女儿总是呆在娘家也不是办法呀。”

韩霁突然眼冒泪光“报应啊……”

姨娘听到这话脸色一暗，阴阳怪气地问“什么报应？”

韩烟自是了解，当初母亲林知著守寡，意外买了姨娘回来，给她取名林秋，后来姨娘随母亲再嫁父亲，没过几年母亲便过世了，从此世人茶余饭后论起宠妾灭妻总要提一提姨娘的，想来父亲怕妹妹受苦说错了话，惹得姨娘不高兴，回头看父亲突然不说话了，韩烟连忙上前“父亲这是答应了？那我这就通知守城，让他尽快提亲，哦，对了，守城还问，咱家嫁女儿什么规矩？彩礼多少合适？”

韩霁低头“张合都没给彩礼，能要他什么呀？让他只管来提亲就是了，嫁妆给三百两。”姨娘冷哼一声，起身走了。上次一百两的嫁妆姨娘是与父亲大吵一架的，这次三百两，姨娘肯定要再闹的，韩烟看向父亲，等他的反应，韩霁冲姨娘背影大喊“钱是林知著留给女儿的！怎么就不能给女儿做嫁妆了！”

姨娘怒气冲冲回来了“好啊！你女儿是你的骨肉！儿子不是吗！全给薇儿做嫁妆好了！让那两个儿子全出家当和尚去！韩烟娶妻冲喜那是不要钱，韩超娶妻花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吗！有白娶的儿媳妇吗！两个小儿子怎么办你想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