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倒数，听到有人说爱我

柒。

月光似明不明，天幕中没有闪烁的群星，显得更加辽远宽阔，内容不再局限于漆黑的一片，然后夜色被列车的嗡嗡声刺破，斟酌溢出一壶分量的凉水。

电车沿着平铺的轨道缓慢而行，轰隆间，各部件有序作响，幽静在耳中虚幻成一片。

梦里却喧豗不断，冗杂着并不长的一生里发生过的所有，以及少年对欣欣向荣着的未来的幻想时。

幻想至少不会像他故事中的所描述的那般糟糕。

时不时的身体麻木动弹不得，唯二的亲人传来死亡的噩耗，以及约定相伴致死的宠物要去雪山实现着自己的梦想。

他应允并且支持，尽管他的梦想破碎残缺毫无章法。

思绪如同麻绳将他的大脑捆绑，该或不该忘的东西统统全然流入，无法分辨，就像命令你下车的到站通知。

夜里皎洁的月光透着红灯酒绿攒动的玻璃窗，轻盈地落在他身上。

唐晓翼揉了揉眼睛，可实在是过于疲惫，沉重的眼皮随即又耷拉下去。

他为了定神扶住座位旁的把手，瞎哼唧了一下，耳朵里流进寥寥几句提醒车到站的机械女声。

他打算靠着窗继续睡觉，事实上他确实也这样做了。

电车无意识地颠簸了一下。

唐晓翼出于惯性在睡眼惺忪中倒在了他旁边那人的肩上，随即意识到了自己在枕着什么于是偏头侧回窗边。

谁知电车命运般的又颠簸了一下。

他又倒回那人的肩上。

他索性迷迷糊糊睁开眼，轻声说了道了一句抱歉，接着提出请求：我能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吗。

那人没说话，身体往唐晓翼的方向倾了倾。

他迷糊着答道感谢，然后伴着朦胧的月色继续沉入梦乡。

陆。

他梦到了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圣斯丁举行了一场校园艺术节彩排，乔治委托他去买舞台材料。

也是这辆电车，毫无方向的缓慢行驶着，却早已脱离了原定轨道。

他在陌生的都市里期待着原定轨道的光景来，从圣斯丁学院到百货市场，无一不是在树与树纷繁的掩映中晶莹剔透，在他的回忆里清莹秀澈。

百货市场那的小镇商铺每年夏天都会卖冰镇西瓜，孩童们围坐在那里，嘴边都是瓜渣，虽然骄阳似火但他们的生命仿佛也是一团烈火正野蛮生长。

无论强光是否照耀，他们好像都在用对生活的热爱谱写着未来式。

那些绿意之间，那些吹拂着心的夏风之间，那些一触就生出烫意的金属氧化物，那些盘旋在头顶转个不停的电风扇，那些三十七℃的地面，夏天的那些，所有所有。

美好的如虚如幻，仿佛孤廖残缺的人不配拥有那些美好的记忆。

可那是盛夏，他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那个蝉鸣萦绕在耳边浓得化不开的季节。

尽管他在过冬天，厚重的棉袄裹不住他日渐病弱的身躯，在孤独的旅程中苦笑着迎接自己的死亡。

一场凛冽的，毫无生意的，冻的化不开的冬天。

也是一场在他不知道的玻璃窗上，被沈歇书写着名字的冬天。

伍。

沈歇目视前方，看着那个告示栏意识到自己即将到站。

他最近总是心血来潮做许多无厘头的事情，比如今日的电车一日游，他享受欣赏别人故事的感觉。

看一个人的面容，穿搭，包包，又或是手里攥着的资料，试卷，病历单。

吞咽他人的人生一般用一双眼睛去看，看故事，看心绪，看海浪叠得千层高，看月光在为谁回答。

然后他看到了唐晓翼。

十几年前在雨天里问他叫什么名字的小男孩如今成了翩翩的小少年。

面容骁俊，眼里藏着一场烈得化不开的雪，而疾病让他于先前相比更为瘦俏。

“喂，你要到站了吧。”他忽而在梦中呢喃出声。

“或许吧。”

唐晓翼听到这个亲切熟悉的声音刺进他的荒芜的梦里，蹴地睁开眼。

“沈歇？”

“唐晓翼，”像是交换礼物般，他也念着他的名字，“终于答对了。”

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却化开那些遥远的不在视线里在树梢上的积雪。

唐晓翼将窗打开，风拂过他的脸庞，发丝不成体统地随处飘扬，在电车小灯的打光下，却有一种凌乱的、不遵循完美性的美感。

沈歇伸手为他拨过发丝，露出额角，然后让心绪停滞在他的眉梢，触礁。

沉默，风在耳边多嘴，故事突然间无人收尾。

肆。

唐晓翼其实一下子想起来了诸多，但思绪还是无法飘零到十几年前的雨天，青苔布满的屋檐，和他的良久未言。

他强力拉扯着回忆中最精彩珍贵的片段却无疾而终，只好又揉了揉太阳穴。

沈歇依旧帮他理着头发，两张脸贴的很近，似而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都有些快，尤其是被他那张熟悉到见面会哭出声的脸，好想摸一摸，抚一抚，假装用最不经意的语调说：“喜欢你呀。”

这样大家都有辩解的余地了，因为喜欢在你耳边为你答话的那阵风，所以爱屋及乌喜欢你。

叁。

沈歇：“你要去看海吗，夜晚的海。”

唐晓翼：“可是会很冷。”

沈歇：“可以借你抱一抱。”

贰。

海的颜色仿佛全部失去，十分黯然，在漆黑一片中只能通过凉意的多少感受水深或距离水远近的多少。

唐晓翼与沈歇在沙滩上漫步，沈歇主动牵起他的手，丝毫不别扭，像是正常热恋情侣那样。

当背书一般传授着诸多土味情话，以及情侣间爱干的一百件事，沈歇说一句唐晓翼就会回一句：“好抽象”“真的吗”“人生如戏”

沈歇皱了皱眉，怎么会如戏呢？他抽象式地开口：“爱演也是你爱演。”

“你可是金扫帚影帝奖啊，欠姐。”

“谁告诉你可以在浪漫场合直呼别人外号的？”

“沈歇。”

“你是真会演。”

“谢谢夸奖，沈——歇——”那我叫你全名。

那么只要我愿意发出声音，那言述的对象一定是你。

壹。

潮水漫上沙滩，月亮孤高皎洁，拖不走岸上的泥沙。

沈歇神经质般地说要给唐晓翼一个惊喜，倒数321，被那双有力的掌心蒙上双眼，继而惊喜就会降临到他身上。

“3”你好了没有

“2”他的手腕处有一串珠子，散着淡淡的木香，很好闻

“1”要等不及了

终不再是潮水漫上沙滩或是积雪全部化开，而是眼里的雾水被充盈至满。

那是怎样静谧的一个吻，淹没在潮落尾声的黑色海，全部如四氧化三铁一般火星四射，然后殆尽。

可是我们的人生不会燃尽，你会长出新翼，你从不缺乏飞翔的能力。

那就飞吧，在这场宽泛的破镜重圆之后。

我们必将一起直冲云霄。再不济就送你一个人造天空。

零。

等下次列车再度轰隆，我也会在你耳旁嗡嗡。

————

道枝駿佑圈外女友欣赏再也熟悉不过的街景，乱木就在耳边呼啸而过，想起我和你一起吹过的风啊啊啊啊好喜欢电车好喜欢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