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结局的故事（254）

254

马当先几个愣了一下，抬起头没看到山坡的积雪没有任何变化，然而，顾博士虽然爱玩儿但关键时刻从不会随便开玩笑，小伙子们对视一眼，扭头发足飞奔，齐小天谨记，“听筱筱姐的，不吃亏。”

果然，不多时，高逸飞听到头顶传来隆隆的轰鸣声，从上方窸窸窣窣落下一蓬积雪，他吐吐舌头，“你怎么知道的？”

“贫道掐指一算，你信不？”顾筱筱咧嘴假笑一声，接着在通讯频道不停催促，“跑，别停，别回头，快，跑不掉的找块石头抱着，把手举高了，快……”

马当先这次真的是一马当先，按着顾博士说的没命的飞奔，齐小天，秦川，王猛紧跟其后。

苏子晋因为训练的主场是驾驶室，跑起来自然会慢一点儿，十几分钟后，眼看着山坡上的积雪毫无征兆的倾泻而下，如白色的波涛巨浪拍岸而来，他觉得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幸亏不远处有块岩石，无奈中只能按着顾筱筱的叫喊扑过去死死抱住，抵抗住猛烈的冲击。

而藏族小伙子加布就没那么好运了，他因为没有被顾博士虐过自然不会有齐小天他们那种条件反射，起步慢了不少，再加上速度差一些，落在最后，也没找到岩石，只好按平时“遇到雪崩时应该如何自救”的培训操作，高举着左手，四肢并用像狗刨似的拼命划拉，被埋是肯定的，希望马副队长能够及时把他挖出来。

这次雪崩持续时间不长，马当先他们逃出生天后，一回头清点人数，少了俩，二话不说接着折返回去救人，好在这二位被埋的不深，又有肢体露在外面，很快就被挖了出来。

几个人累的仰面躺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雪山真不是人待的，秦川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然而，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空中飘落的雪花越来越密集，四周刮起的山风也愈发的狂躁。

“是暴风雪。”加布一骨碌坐起来，大声预警。

齐小天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往回跑，筱筱姐他们还被困在岩缝里呢，得赶紧救出来。

加布拦住去路，“来不及了，回去危险。”

“起开，就算搭上这条命也得把顾博士救出来。”马当先用力推面前的藏族小伙儿。

顾筱筱侧耳听上面的动静，雪崩后怒号的狂风格外清晰，她暗暗咒骂的了一句，“妈的，今天一定是诸事不宜。”，按下通讯器，“你们别过来，回直升机那里，找个掩体支起帐篷躲起来，快点儿，晚了就来不及了。”

“可是，你那里怎么样？”马当先急着询问，脚下没有动。

“我们在下面很安全，照我说的做，暴风雪停了再过来。”顾筱筱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这……”马当先还在犹豫。

“这你个头，你们要是玩完了谁来救我们出去。”顾筱筱已经气急败坏了。

被骂了，老马才不得不下命令撤离，按着顾博士的吩咐，顶着风雪支起帐篷，包扣那名幸存者在内，大家挤在一起相互取暖，眼巴巴等着风雪停息。

开始还好，他们还能在通讯频道互相沟通，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风雪越来越大，信号也越来越差，终于彻底中断，他们和岩缝那边彻底失去了联系。

秦川拼命调试设备，急得一头汗，然而，这样的坏天气下谁也没办法。

王猛没太多心眼儿，他一直都相信，“顾博士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齐小天担忧的望着帐篷口，他很想出去救人，但终究没有动，“但愿吧！”

空气似乎被高原寒夜的低温冻住，让人憋闷的喘不过来气。

顾筱筱倒是没骗他们，岩缝下风雪进不来其实更安全，除了太冷没任何缺点，为了不让大家睡着，她琢磨琢磨，“来来来，咱们讲鬼故事玩吧，这环境绝对刺激。”

说完，她还成心用手电筒从下巴往上照，阴森诡异的桀桀怪笑，吓得洛桑瞬间清醒，汗毛炸立。

和小姑娘苦中作乐截然不同，张启眼看着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还没有马当先他们的电话，握着黑色的机身指节泛起青白，眉心越锁越紧。

乔栋实在看不下去，冲了藕粉，“你好歹吃一些，靠那些葡萄糖水哪儿能撑的下去。”

张启摇摇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老马在搞什么，到底怎么样了也不来个电话。”乔栋气的想骂街，要是马当先在面前，他恨不能给他一个上勾拳。

马当先和大家无奈的大眼儿瞪小眼儿，突然想起了什么急着去翻包，“完了，完了，完了，这都八点了，忘了打电话了，队长还不得急死。”

齐小天醒过味儿后想拦他已经晚了，心说，筱筱姐被困，联络中断生死不明，队长要是知道了那才是真的要命。

电话铃响的时候张启险些没拿住，接通后，声音都有点儿抖。

马当先清清嗓子，把语调上扬，“队长，最后两人已经找到了，不过，现在外面起了暴风雪飞机不能起飞。”

“暴风雪？你们怎么样？在哪里呢？注意防护！”张启从半靠的姿势一下坐直，乔栋站到床边将人扶着怕他歪倒。

“你放心，大家都挺好的，我们找了个避风的斜坡后面搭了帐篷，还有自发热取暖器，简直就是舒适版的野外露营。”马当先转着眼珠编瞎话。

乔栋觉得掌心握着的手臂上的肌肉放松下来，曲明强从后面撑着队长的腰背，顺势把耳朵凑过去偷听。

张启一下午都没心情喝水，嗓音带着沙哑，“太好了，大家过来各自报名……咳咳……我想听听他们声音。”

曲明强和乔栋相视一笑，队长想和小姑娘说话，找的借口也太low了吧。

马当先要不是坐着呢，非得摔个狗吃屎，队长真是哪壶开提哪壶，他干咳了两下，无奈的按了免提，“队长让各自报名，他想你们了。”

众人一脸黑线，对老马怒目而视，马当先摊开手哭丧着脸，无辜又沮丧。

没办法！

“报告，齐小天，安全，队长您放心。”

“报告，王猛安全！”

“报告，秦川安全！”

“报告，张队长您好，加布安全！”

“报告，谢楠安全！”

“报告，掌机同志，苏子晋安全！”

马当先最后犹豫一下，“报告，马当先安全！”

张启一个个数着，还差两名便没了声音，其中包括他的小姑娘，他握着电话的手有些控制不住轻颤，长久的寂静令人窒息。

“没……没了？”问题艰难而干涩。

“老马？小天儿？川儿？你们说话啊！咳咳咳……猛子，你说！”

王猛条件反射般挺直腰板，“报告队长，顾博士和洛桑下岩缝救人，被……被困在下面，还没……没上来呢”

张启觉得心脏像被毒蜂蜇过一样，火辣辣的几疼拧在一起，他没忍住痛哼出声，随即抓着胸口大口喘息着，手里的卫星电话几乎拿不住。

“队长！”乔栋回手就要按呼叫按钮，却被张启一把拉住，这人已经说不出话，只冲他努力的摇头。

曲明强见状倒了片硝酸甘油给队长喂进去，马当先他们虽然焦急，却大气都不敢出。

张启缓了缓，控制住情绪，“他们……他们是否安全。”

“安全，肯定安全，我们现在躲帐篷里还是顾博士指导的。”马当先急着安慰。

“呼……川儿，帮我上接通讯频道，我想……我想听听她的声音……”张启闭着眼，抱着最后的希望。

秦川下意识向后挪动，然而这样也无法逃避，“队……队长，风雪太大，信号不好，顾博士暂时失联了，不过，你放心，我正在试，估计一会儿干扰小点儿了就能再接通。”

张启似乎没听见，愣了半天，才缓缓嗯了一声，“保护好自己，别逞强，早点儿休息，尽快恢复体力，好了，完成任务了再通知我。”

随后挂了电话，拍拍乔栋的手背，“扶我躺下，困了！”

乔栋还想再劝劝，却见面前的人温和的看过来，面上却无太多情绪，“你们也早点儿睡，累了一天了。”

曲明强不知道该怎么办，队长这样，他看着直想掉眼泪。

“那你睡吧，别想太多，筱筱挺聪明的不会出事。”乔栋说着把床头放低。

张启没再吭声，身体向里侧微微偏着闭了眼，像是真的困极了，然而，他又如何睡得着，等到熄了灯，黑暗中眼眸复又开启怔怔地望向窗外，在同一穹宇之下他的小姑娘不知可还安好，晚饭不知吃的什么，会不会在黑夜风雪中害怕，有没有穿了足够的衣物，如何熬过高原上的严寒……

一颗心就那么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悬着，他甚至在想只要她能平安回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把人一直搂进怀里，看着，守着，不让她再出现任何危险。

外面的人担忧焦虑，被困的顾博士却在没心没肺的讲着段子，好笑不好笑的都乐得前仰后合，闹得其他三个人哪里还顾得上焦虑，能应付小姑娘千奇百怪的花样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高逸飞的状态却越来越不好，由于失血过多，气温又低，年轻人即使身体素质不错也有点儿顶不住，眼皮一个劲儿的往下垂落。

顾筱筱没辙了，从医疗包里掏出输血器，“你什么血型？”

“O型。”高逸飞摇晃了半天脑袋试图保持清醒，他也知道此时睡过去和放弃生命没区别。

顾筱筱又看看其他二人，洛桑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不是边防团吗？一旦上了战场受伤，不知道你的血型怎么给你输血？”顾筱筱这时候还有功夫教训人，“不行，回去得和你们团长说道说道。”

另一名年长些的冒险者说自己是B型，顾筱筱想，得，还得自己亲自上阵。

“你忍着点儿，我可是第一次扎静脉，操作要领我背的挺熟的。”顾筱筱一针下去硅胶管中见了红，她挺得意，“看来我技术不错嘛，作为我的第一个病人你应该感到荣幸。”

高逸飞咧着嘴，“反正扎的不是你自己，不过勇气可嘉。”

“怎么不扎自己，这里只有我是O型血啊，大哥！”顾筱筱一咬牙，狠下心给自己的胳膊也来了一下，疼和救人相比，她不忍也得忍。

这一幕要是让关老和她父母看到，肯定要大跌眼镜，小丫头以前最怕打针吃药，更何况还是自己扎自己。

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真的有效果，高逸飞觉得暖和了不少，也没那么困了，笑着道谢。

“不用谢我，要不是看你长得帅，我才懒得管你们这些没事儿吃饱了撑得跑出来冒险的家伙，想挑战自我扛着枪保家卫国去。”顾筱筱用棉签按着胳膊肘，失了血头有点儿晕，态度自然不怎么好。

高逸飞挠挠头，“和平年代哪有那么多仗可大，再说，都是高科技的导弹对轰，你以为还用像过去那样冲锋陷阵，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好像是什么特战队的顾问，讲讲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真刀实枪的战斗，像电影里那样。”

顾筱筱一想，这个话题应该能让大家都能兴奋起来，于是，捡能说的，再做了些改动加工讲得跌宕起伏，比小说还有意思。

这一夜，无论是困在岩缝下的人，还是躲在帐篷里的都没能合眼，而病房中的三人也各怀心事，虽然躺着一动不动，但也都支着耳朵，毫无困意。

上午，崔主任过来查房时，张启仍然没有接到报平安的电话，一天一夜的虚耗让重伤的人看上去憔悴疲惫，眼底有淡淡的阴影。

“要不要推迟血液置换，你的状态不太好。”

“不用，昨晚做了个梦中间醒了一次，没什么事，我想快一些痊愈。”张启不想再躺在床上，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崔主任按在他肩头，“欲速则不达，你的身体要慢慢来。”

鉴于病人的状态不佳，神经内科的主任建议置换200ml就可以了，后续再进行其他辅助治疗，不过，张启一直坚持，“我可以……”，崔主任最终把血液总量定在了350ml，这样效果更好，但病人要忍受的痛苦和承担的风险更大。

张启被推回病房，冷汗早已把病号服渗透，人在极度虚弱下仍强撑着不肯闭眼，一直盯着乔栋，眸光中尽是疑问。

乔栋慢慢摇摇头，他不想看他失望却也不能骗他。

张启扯出一抹难看的苦笑，“没……没事儿……再等等……等等……”

暴风雪在中午才渐渐平息，按加布的说法，这还算是老天开恩，马当先带着人赶到岩缝和顾博士取得联系，静力绳重新放了下去。

高逸飞被绑在小姑娘身后，顾筱筱边爬边开玩笑，“别说，背着帅哥就是有动力。”

“要不要我来个无以为报，以身相许？”高逸飞随声附和没个正经。

“滚，臭美吧你。”顾筱筱打了个寒战。

“莫非Daisy小姐有男朋友了？”高逸飞追问了一句。

“男朋友？哎！没有！”提起伤心事，顾筱筱情绪明显低落。

“没有？不会吧，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会没男朋友，”高逸飞把头向前凑近些，“需不需要我来填补一下空窗期？”

“老实点儿，我最讨厌狗血剧情。”顾筱筱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直到王猛和齐小天合力把他们拉上来，这俩人还在斗嘴，听得几个小伙子都不太高兴，对高逸飞没什么好脸色，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分开。

齐小天扶着摇摇欲坠的筱筱姐，“你怎么样？我背你吧！”

顾筱筱确实没力气了，被冻了这么长时间又冷又饿，还给人输血，就算是个大小伙子也扛不住，点头应了，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马当先举着电话凑过来，“顾博士，顾博士，先别睡啊，跟队长说几句，报个平安。”

张启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血压很低，眩晕中只有心底的执念不曾消失，乔栋按了免提，把扩音器放到枕边，里面，顾筱筱的嗓音有些暗哑，嚷嚷的声音却不小中气十足，“我才不跟那个大坏蛋说话，你告诉他，我好的不能再好，哼，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张启无奈的苦笑，这丫头还在生气，可真是不太好办啊！

“队长，你放心，顾博士他们都被救上来了，风雪也停了，一会儿子晋会拉我们回营地。”马当先忙着解释。

苏子晋补充，“报告，长机同志，要不要我把那个炸毛的小丫头打包了，给你绑去病房里，直-18接运12，咱这复合型人才都能搞定。”

“滚……咳咳……贫嘴……回去……回去注意安全……”张启觉得自己不被小姑娘怼死，迟早也得被子晋那小子气死。

“No problem，张队！”苏子晋精神百倍，他决定为了长机同志的幸福，找个时间好好和顾筱筱谈谈。

挂了电话，听到大家都平安，张启终于再也撑不住昏睡了过去，经过了一天一夜的煎熬让他也对自己的行为有了反思，再清醒时，拉着乔栋和曲明强的手问，“你们等在ICU的外面，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

曲明强激动的热泪盈眶，“队长，您能不能再说一遍。”

“干嘛？”张启眯起双眸疑惑的望过去。

“我……我想录下来***，让小天儿他们都高兴高兴，也好留个证据。”曲明强实话实说，笑得傻兮兮。

张启很想一巴掌拍过去，就是手臂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蹬鼻子上脸不是？有多远滚多远！”

当然，张队长也就是突然有所感触，谁当真谁就是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