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抉择

阿玖我原也不管事，就是个虚职，朝堂之事若非官家亲说，我也是不懂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杲山，齐衡留了马车在山脚下，拉着阿玖一步步踏上平滑山路，

齐衡这座山上亭子尽数，专为达官贵人玩乐所用。大路平整，有些娘子姑娘偏喜欢坐轿子，不过轿子上瞧着没意思，我想带你亲自走走，这种风光，可是在府中园子里瞧不着的。

手拉手一同走着，细细感受两侧草木肆意的绿，偶尔还有鸟叫，很是惬意。

齐衡今日来得晚，下次再带你出来，一路登到山顶，就能瞧见一大片湖，湖水碧蓝，清澈见底，映着两岸高山，远远一瞧跟幅画儿似的。

一口气走了四里地，齐衡稍稍卷袖，已然觉得热了，回头一瞧，平日里弱不禁风的阿玖却很是雀跃，一点疲倦之气都没有。

齐衡瞧见不远处一座凉亭隐于树林中，问：

齐衡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回去？

阿玖兴奋地摇头，即使额头见汗也不想停下来耽误时光。

阿玖元若，你说的那座塔在哪呀？还有多久才能到？

齐衡秋水长天楼？那可远着呢，少说也要再走五里。

阿玖我们走吧，不过五里，我可以走的。

齐衡哑然失笑，心想阿玖这是真高兴了，竟自个儿嚷着要往上爬，平日里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真真是憋坏她了。跺跺双脚，齐衡斗志昂扬，灿然大笑起来：

齐衡既然娘子有令，那这秋水长天楼自然是要瞧一瞧的，走！

作者往返几近二十里一点不夸张，前几天去爬我家附近的山，就是足足走了二十里，微信步数两万多，实在是疫情以来没走过这么多，外加我身体素质太差，我的腿已残，上山容易下山难！

齐衡到底是个男儿，平日又喜欢打马球，即使上了塔尖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反观阿玖，明显汗流浃背，双颊绯红。接过齐衡递过来的水壶，大口大口灌了半壶，才依稀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齐衡方才拦你偏不听，到了这累成这般，一会儿可怎么走回去？

阿玖方才还好，就这一段……太陡了，台阶也高，实在，实在没走过。

阿玖撑着腰，挽上衣袖吹着塔顶清风，从没觉得过风也是如今袭人的。

日头偏西，远处晶亮的湖面与天连成一片，中间夹着一层葱绿，芳草萋萋，枝叶繁茂，都映着一片昏黄，正是从未见过的好风景。

阿玖手扶栏杆，仰天长叹：

阿玖从前瞧着府中那片湖，就觉得天下湖泊也不过如此，如今看来却是我坐井观天了。风光万顷，却是不负书中所写。

齐衡从后迈步向前，与她同肩念道：

齐衡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阿玖诧异，对着齐衡又生出一丝赞叹，又惊又喜，偏头笑问：

阿玖你怎知我心里想的是诗杰先生那句？

齐衡你心里想什么我一眼就知道，傻姑娘。

齐衡噙着笑，又是一番摸摸头。瞧她带着自己所赠之簪，心头一阵雀跃。自个儿都没发现，这比当初见六妹妹都欢喜。

阿玖如你所言，你我当真是个知己。

阿玖摘了笑容，一阵默然，平静地瞧着远景，心头又是一片郁结。若从前不知外面的世界是如此一番自在倒算了，或许就在那小小的府里圈着，有朝一日聊此残生也没什么受不得。可这人呐，一旦尝到甜头，从前的苦就再也吃不得。

如今既知道了这番，叫她日后还如何能甘心憋在那个金丝笼里苦闷一生？金丝笼再富贵，到底她也不是金丝雀。

普天之下，女子何止数万，为何这个肩负重则的人，非得是自己？

夕阳西下，大概总会生出一些惆怅来吧。阿玖越瞧越觉得自己悲哀，心里想着，若是自己只是个寻常女子，哪怕守在庄子里下田插秧，也比这来的痛快不是？

正惆怅的阿玖忽然灵光一闪，一种从未有过的邪念由心而生：若是自己就这么逃了，是不是往后就天高海阔任鸟飞了？

被欲望蒙蔽双眼的阿玖退后一步，定定地盯着齐衡的背影。心中闪过千万种方法，回想来时的山路，猜着若是自己大概也能寻得。邪念愈发深了，阿玖盯着齐衡，恶意已悄然滋长。

阿玖元若，你说是做一辈子不得自由的金丝雀好，还是做个命不由己的自在人好？

见齐衡没回头，阿玖已然抬手，悄悄拔下发髻上的金钗，正高高举起，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