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膳房端着食盘的宫女鱼贯雁行,柔曼身姿,两只手上下各抬着菜肴点心,行路如舞步婉转,穿插于榫案之间,低眉旋绕就放下了碟碟骨瓷。
宇文护先前已饮了壶兰生酒,他起身,走到宇文觉面前,却故意绕过他看向沈稚软。
宇文护“娇娇,与皇叔喝一杯可好?”
宇文护神色隐忍,口吻中的苦涩沙哑,表露无疑。
连独孤伽罗那种不谙世事的,都听出了不妥,不解为何太师要这样与娇娇示弱祈求。
沈稚软对上对面男子炙热的目光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沈稚软将碎发撩至耳后,轻搭着案台站起身,她的裙幅明漪摇曳,纤细白皙的手指拈花般卷过酒杯,抬起时,袖摆褪落,露出小半截手腕,冰肌玉骨。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是要喝,而他们旁边那个始终靠柱坐着的男人。
神色慵懒,独自饮酒,唇边噙着浅淡的弧度,更像是听戏,然而仔细分辨,会发现那笑意冷冰冰的,不达眼底。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不是为他。
沈稚软“第一杯祝凯旋归来。”
说着又斟酒一杯,一饮而尽。
沈稚软“第二杯祝皇兄皇嫂恩爱白头。”
一连喝了几杯。
第三杯是想祝他平安的。
萧景衍长眸点了下,移开时,喝了口冰过的淡黄色琥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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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似弓,月光弥散,高高的穹顶像是失了光泽的黑色锻布。
夹道上树木高矮交叠,暗处的夜风掠过苍白如纱的微微亮泽,惊起鸟影在半空中扑簌,传出的几声嘶鸣听起来很是寂寥。
或许是因为这条小路走的宫人不多,也或许是两旁的香樟枝杈四季茂密,底下常年晒不到日头,走在下面莫名感觉阴森森的。
沈稚软裹起肩上的镜花绫披帛,指尖不小心触碰到手腕,凉得她扯下袖子紧了紧
沈稚软“公公,皇叔在哪里等我?”
“公主别急,快到了。”
小太监话很少,路上走路步速也快,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这让沈稚软越发的不安。
“公主到了,您看。”
沈稚软连假意的惊讶都懒得表演,转身就要离开。
李承泽“沈稚软。”
沈稚软看着他慢慢走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步。
李承泽“你还没有想起我吗?”
李承泽“娇娇”
沈稚软眼神里的涣散好不容易重新归拢,她的指甲掐住掌心,声音颤抖
沈稚软“你在说什么。”
李承泽“我是说你还是没有想起我吗?”
在她面前,他从未使用过尊称。
沈稚软开始害怕,她以为离她遥远的梦魇,好像正在逐渐地靠近。
她突然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片段,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在对自己笑。
就这么个突生的画面,让沈稚软的腿蓦地发软,恐惧袭上心头,眼泪不争气地流出,竟是真真切切的哭了起来。
而后她听到了身后最最最熟悉的声音。
沈稚软怔住般转身,男人站在离他们不远的树下。
笑声像是淬了雪的山涧冷泉,阴影里带着寒气的冰凉笑意,一如既往的让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