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以后

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可能是对大哥哥的喜欢，可能是对被抛弃的恐惧，苏幕遮从不会对别人主动提及小时候的经历，但却依旧清晰地印在苏幕遮的脑子里。

自从那天，从集市回家后，她等来了爸爸来接她，看见奶奶和爸爸大吵了一架，就再也没见过那片草原，没见过那个哥哥，也没见过她的妈妈。

这一年，南方闹饥荒，日子难过，让一个人带着苏幕遮的父亲有些吃力，终于在今年，苏伊尔带苏幕遮回到了草原。转眼间，这片草原依旧，而苏幕遮早已褪去了幼时胖墩墩的样子，骨骼的线条更显清晰流畅。

这次她在车站，旁边有父亲的陪伴，远处是爷爷骑马来接他们。

蓝天白云，苏幕遮还不会骑马，只好和行李一起被爷爷托运。

但平时爸爸会和她讲蒙语，所以她听得懂苏伊尔和苏嘎德的聊天。

苏嘎德把苏伊尔和苏幕遮俩父女弄上推车，问道：“奇怪，苏苏怎么这么安静？我记得小时候的她啊，可是个小话痨，可惜那时候我都听不懂她在说啥，还要靠她奶传话。”

“阿爸，那这次不用了，苏苏可是会说蒙语了，到时候等她嗓子好了，让她直接和您说，不用额吉传话！”苏伊尔笑道。

“好好，”苏嘎德突然转过头看向苏伊尔问道，“哎，你说的，苏苏嗓子咋了？”

“噢，她呀，过来的时候死活都不肯多穿点衣服，说什么太厚，现在受了风寒，嗓子哑了。”苏伊尔说，“不过没什么关系，小孩子嘛，过两天就好了。”

“哎！那可不行，等下回去让桑塔带苏苏去卫生所看看。”苏嘎德说道。

“额吉不生气了？”苏伊尔问道。

“放心吧，你是我们的孩子，再怎么样，你额吉也不会真生气的，就算生气，也是不会少了你的饭的，就安心在家住下。”苏嘎德说完，又小声在苏伊尔耳边悄悄说道，“再说，当初也不是你的错，放心吧。”

茫茫无际的草原接连着天，眼前浮现的，是那匹白马，马背上的少年隐隐约约，苏幕遮回想着，却怎的也记不起他的样子。

苏幕遮跟着爷爷到了家，苏嘎德和桑塔说明了情况，苏幕遮就被桑塔给带了出去。

桑塔说是被叫去育婴所帮忙，正好那儿有医生，索性直接把苏幕遮给带了去，省得还要再跑一趟。

那儿的帐篷外站着一匹白马，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苏幕遮忍不住靠近它，手小心伸了过去，察哈力干配合地把头凑近。开心之余有点惊讶，苏幕遮双手捧着察哈力干的脑袋，注视着它的眼睛。

一阵风吹过，帐篷的帘子抬了起来，苏幕遮顺着那边看去，从帐篷里走出位少年。苏幕遮注视着他，高高的少年，棕黑的皮肤，苏幕遮多往他那看了几眼。

只见他走到苏幕遮的面前，牵起苏幕遮手里的缰绳，指了指察哈力干，严肃地瞪了一眼她，苏幕遮才注意到那匹马是他的，连忙道歉让开：“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还没说完，那人便直接骑马走了。

“幕遮，看什么呢？快进来！”声音的方向，桑塔已经在喊她了，苏幕遮不再细究刚才那人，连忙跟上桑塔。

房间里，萨仁娜见到桑塔，惊喜道：“姨姨，你也过来帮忙吗？”

“是啊。”桑塔认同道。

“这位……”萨仁娜看着苏幕遮，心中想要确认，却又害怕认错，便看着跟着桑塔后面的苏幕遮问道。

桑塔把苏幕遮带到护士和萨仁娜面前，说道：“这是我孙女，刚从上海过来，苏苏，就是以前你帮我找到的，不好意思，之前她阿爸把她带走了一直没机会回来，正好今天你在，快，苏苏，这是你小时候把你带回来的萨仁娜姨姨。记得吧！”

苏幕遮看到萨仁娜，开心地连连点头，她想去抱抱她，却迈不开步子，只好一直笑着看着她。

桑塔怕萨仁娜误会苏幕遮没礼貌不说话，忙说道：“前两天苏伊尔带她回来，也没让她多穿点衣服，这不，应该是受了风寒，嗓子说不出话来了，所以就想着今天刚好公社长让我过来帮忙，我想着把她带来，麻烦你们可以给她看看嗓子。”

“那快过来。”萨仁娜担忧地看着苏幕遮，连忙把她拉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让护士过来看看。

“嗓子什么时候不舒服的？”护士走过来问道。

“刚从上海来的，她听得懂蒙语吗？我记得她小的时候只听得懂汉语。”萨仁娜问道。

“放心吧，听得懂了现在，苏伊尔别的不怎么会，这蒙语倒是给我教会了苏苏，还算不错。”桑塔笑着回答萨仁娜的问题。

“车上……来的时候。”苏幕遮听完护士姐姐的话，轻声地用尽量简洁的蒙语回道。

过了一会儿，护士仔细检查完苏幕遮的嗓子说道：“就是嗓子有点发炎了。到不是太严重，我给你拿点药，你每天吃两次，每次三粒，过几天就好了。”

“好，谢谢。”桑塔说道。

萨仁娜又伸手摸了摸苏幕遮身上穿的衣服，皱眉道：“衣服穿得太少了，内蒙古晚上和早上的温差还是很大的。姨姨，要给她多穿点衣服。”

“她今天刚从上海过来，还没吃饭我就带她过来了，还没来得及。”桑塔回应道。

“那不行的，我儿子那木汗之前因为发烧导致的嗓子现在都说不了话，小孩子的这种小病更要重视的。”萨仁娜说着就去拿了件保暖的衣服递给苏幕遮，“快穿上。”

“嗯。”苏幕遮说完，接过外套穿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