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捉弄

早春时，还吹着带点儿寒气的风，吹绿了风略过的每一棵大树的枝头，万象更新，一扫冬日里的了无生机，处处洋溢欣欣向荣的景象，街市上也都热闹起来，荣栩栩身穿了件海兰色春纱长袍，腰间系着暗深红色云纹宽腰带，留着长若流水的头发，眉下是透亮的桃花眼，远远看着竟也是位清新俊逸的小郎君，她才吃了早膳就赶着到了考试院门口的汤面摊子里等候，只是昨夜里忽然想起来当时并没有约定三日后的几时见面，只好赶了早儿来，也不算失约。

白徵早她一刻就从考试院出来了，躲在暗处观察着傻乎乎主仆俩儿又在斗嘴，实在好笑，见考试院里的马匹都从后巷走出来，知道是时候了，收起折扇这才走向荣栩栩。

“哟，你还真来赴约了啊。”白徵佯装惊讶的打量着荣栩栩，顺势叫了一碗阳春面，荣栩栩笑脸盈盈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这三日可没闲着，让湘儿多方打听了，中都城只有两户姓郑的人家，都只生了女儿，莫非他并非中都人氏？“既与郑兄击掌相约，定是要赴约的。不知，今日可能见一见白徵？”她心中暗暗发誓，倘若那白徵不如这位郑三一半的容颜，就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得让父亲打消了让她嫁白徵的念头。

“唔，兴许能见。你这么着急见他所为何事？”白徵接过小二端来的面条，吹了吹热气，先喝了一口汤，肉味浓郁回味香甜，再嗦了一口面，面细如丝，韧而不断，入口留香，这阳春面的手艺比啊姒要好得多。

“哦，正因是舍妹，父亲有意让她嫁给白徵，特让我先来见一见。”是否如郑兄一般绝世容颜，最后这句话荣栩栩并没有说出来。

白徵朗声笑出来，连吃了几口脆爽的青菜，整个人都舒服了，“可据我所知，白徵并没有定下婚约啊。”

“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嘛，不过是想先看看是一位如何的公子讨得父亲欢心罢了。”也对，父亲也并没有说一定就让她嫁给白徵，万一人家还看不上荣家也未可知呢，这么一来倒是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行。今日我就带你去见他。不过，白徵性子孤僻得很，最不喜欢热闹，只能你一人前往然后远远看一眼。”白徵用扇子指着荣栩栩，示意不带湘儿一同前往，湘儿立马就不干了，紧紧抓住荣栩栩的手臂摇着头，坚定的眼神仿佛在说，荣栩栩去哪儿她就必须跟到哪儿。“这个这个，行吧，湘儿，你，你先回吧。”荣栩栩早就不想带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丫头了，立马用力拨开湘儿的手，跳开几步外，湘儿一时心急，跺跺脚蹙眉说道，“小，公子，您与这位郑公子并不相熟，万一遇上了歹人怎么办？”

“说了让你回去就回去，婆婆妈妈的真啰嗦，这光天化日的能遇上什么歹人，倘若真遇上歹人带着你又有何用？你能帮我打挡刀？无需多言，你快回去吧。郑兄，咱儿这就出发吧。”荣栩栩把湘儿推开，以后嫁人坚决不能让她当陪嫁丫头，简直没有丝毫的眼力见，实在影响她与小郎君的幽会。

实则，白徵早就谋划好了一场捉弄计划，特意请考试院马厩里收马粪的小厮赖八到茶楼里喝茶，赖八是个痴儿，有人请吃请喝自然乐意前往，他的额头有两颗带着毛的痦子，肤色黝黑粗糙，微微有些驼背，收了马粪就来到茶楼赴约，店小二引着他落座在白徵昨儿就定下的茶桌前，只见桌上还放着笔墨纸砚和一些翻开的书籍，也不敢随便去碰，只好安静坐着等候白徵的出现。

荣栩栩趴在窗户偷瞄，认真的按着白徵的指示在人来人往的茶铺里寻找着“白徵”的身影，白徵眯着眼看着紧张焦灼的赖八，小二端上糕点和茶水，与他说了几句话，他才左顾右盼的小口吃起来，一举一动显得谨小慎微，白徵暗暗发笑，收起折扇敲了敲荣栩栩头顶，“喏，右边靠窗的那个，正在吃糕点呢，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看来是在这里温书忘了时辰，有些饿了吧。”然后用下巴朝赖八的方向努了努，荣栩栩激动的顺着方向看过去。

一眼看见了赖八就被吓的瞪大双眼，手心淌汗，头皮发麻，全身出虚汗，赶紧靠着墙壁缓缓坐到地上，慌忙打开扇子扇风，让自己尽快从惊吓中沉静下来，按理来说荣轻轻不会坑她的，可那个白徵当真是臼头深目，看上去痴痴傻傻的，完全不像能参加科考的学子啊，难道还真被湘儿说中了，他是位少年丑相有才华之人？那也不行啊，那张脸光看着就不能吃下饭，以后的日子可没法过了，忽然有些想哭，眼眶用力擒住泪水。

看着荣栩栩生动的表情变化，白徵撇过头偷笑，“不行不行，绝对不能是他。”荣栩栩目光呆滞的表情痴傻的念叨着。

“荣兄，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回考试院温书，这就先告辞了，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得赶紧溜，这考试院的学子喜欢来这家茶铺消磨时光，若被当面戳穿了把戏就尴尬了。

“郑公子，你家住何处？年方几何啊？……”荣栩栩反应过来时，白徵已经走开了，便朝着白徵越来越远的背影喊道，却得不到任何回音。

“栩栩？”文清恒从对门的书局里走出来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寻着声音一看，茶铺墙边蹲着的小郎君有些眼熟，缓缓走近一看果然是大伯父家的二姑娘荣栩栩，进书局前粗略看了一眼周遭，仿佛是看到她跟白徵一块儿趴窗户。

“文表哥。”

“你怎么在这儿？跟着的丫头小厮呢？”文清恒把荣栩栩拉起来，拍去她身上的灰土，荣栩栩有些失望垂着头，“我想看看白徵，可是他实在太丑了。”此话一说，文清恒差点被吓得吐了口鲜血，白徵丑？栩栩是瞎了吗？“白徵丑？栩栩，你没事吧，白徵可是东山书院一绝的美男子，刚刚不跟你一块儿趴窗户呢嘛！”听母亲说过，大妹妹轻轻看中了白徵，要让栩栩嫁给白徵，虽说白徵是学院里最年幼的，可是以白徵的学识、为人、聪慧都是不可厚非的，他并不是那种只懂得死记硬背的书呆子，为人机敏谦和，当时他也是很赞同这门亲事的。

“不，不是那个吗？”荣栩栩的扇子指向正在吃面的赖八，撇开头实在不想再多看一眼，文清恒顺势一看，大概猜到了，定是白徵故意捉弄荣栩栩，不由得笑起来，小孩子之间胡闹的戏弄到也有趣，“那是考试院马厩里收马粪的赖八，同你一起趴窗户的那个公子才是真正的白徵。我的傻妹妹，你被他戏耍了，是不是你哪里得罪他了？白徵性子一向谦和，绝不会故意为之。走吧，我先送你回府。”文清恒拉着荣栩栩的袖口离开茶铺，荣栩栩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张着嘴巴说不出一个字，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让她先背地里说人家丑呢。

“都怪湘儿那厮口无遮拦得罪了人，也不能怪他要如此捉弄我。”荣栩栩实在不愿意怪罪在自己身上，更不肯怪罪在白徵身上，只好怪在湘儿头上，也算宽慰一下，以后再也不带湘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