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思念的滋味不好受啊

大约是吴婉儿的丑事已然掩盖不住跟着鹤连休妻的消息一并传进了园子里，接连几日吴氏都在鹤园吃了闭门羹，便是个能在主子跟前说上话的大丫鬟都不得见，吴氏越发焦头烂额，却又不得不吞下这自己酿下的苦果，自打婉儿跟于堇厮混有了身孕一事被鹤连知道之后，鹤连深知吴婉儿已然没有了价值且还会引来有损名誉之事，一狠心一纸休书将母女二人赶出了府，只给了一两处不算景气的产业，便是打赏下人也都捉襟见肘。

“您啊，还不如去求一求那位未过门的二夫人罢，连爷那边早传了消息来，这园子里的主子们怕是不愿再见了。”送吴氏离开鹤园的老妇曾得过几次吴婉儿的恩惠，又不忍心看着吴氏如此走投无路便稍加提醒，如今园子里也都知道二爷只肯听那位未来二夫人的话，这么一听吴氏拿出随身的玉牌好一通感激，匆匆坐上了马车。

白姒？真真是可笑，因缘际会下，竟然只有白姒成了能救女儿的稻草了？依着她的性子，恐怕是恨不得看着婉儿被千刀万剐才解气，怎么可能会救她？对了，啊徵！“去东山书院。”吴氏跟马夫说着，终于想起了还有这么个儿子，想来能在东山书院念书，性子是最纯良和善的，必定不会见死不救，何况那位也是他同胞的亲姐姐。

东山书院，小雪。

在小茴的细心将养下啊徵的咳疾不止痊愈了，身子还健硕了许多，得愿以偿的学会了骑马，那样貌更是落得一表人才，温文尔雅，他穿着书院统一的草绿色棉袄长袍，一条素色蛛纹腰带系在腰间，真可谓是面如冠玉。若非是容貌与婉儿极相似，吴氏恐怕是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来的，引路的小书童让吴氏在草亭下等候。

正在与同学谈笑的阿徵听了小书童的传话也很是疑惑，明明已经送了消息回去，下雪时让啊姒不必来接他的，再说的二爷不是安排了小厮早早就到了书院等候了吗？难道是小茴姐吗？啊徵加快脚步赶到草亭时，只见一位妇人坐在亭中，一袭深绿色缎织锦风毛百花裙，发髻整齐华丽，怀里抱着一只鎏金的香炉，见了阿徵过来立刻迎了出来，一副含着眼泪的慈祥样子，让阿徵瞬间觉着恶心，退后几步避开了吴氏的伸出来想触碰他的手。

“阿徵，是娘啊。”吴氏眼神真挚，隐隐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僵持在半空中的手迟迟不愿收回，刚才阿徵的避让如同一记重锤敲得吴氏头脑一片空白，竟一时忘了来意，若非偷听见婉儿让人打听阿徵的去处，哪里会知道他不止活了下来还进了东山书院。

“你来做什么？”阿徵瞪了一眼吴氏，负手而立，侧过身不再看她，“你都长这么大了啊，你爹和你姐，姐，都还好吧？”吴氏的假意慈祥关怀已然令人作呕。

“吴青莲，当年难到不是你们找的人要活活打死阿姒么？怎么如今又来关心了呢？简直可笑至极。”阿徵冷笑一通，当年他得到消息赶到乱葬岗时，啊姒只剩下一口气了，若不是遇上了下山议诊的薛谷主，阿姒还会有今日么？他白徵还能活到今日么？恐怕双双成了游荡在大漠里的亡魂了。

吴氏一看阿徵的态度冷漠，语气更是咄咄逼人，一开口就提及了当年之事，求他帮忙恐怕也是悬之又悬了，不过为了救婉儿只能放手一搏了，吴氏扑通一声跪下来，拉着阿徵的脚踝，“阿徵，为娘求你救救婉儿吧，如今只有你能救她了。”阿徵抽回脚，瞪着吴氏，心里更是凉透了，同样都是她的孩子，当年她不顾他的死活毅然决然的离开，如今为了救白婉竟低三下四的来求他，可笑不可笑？

“我并不知道你得女儿犯了何事？便是知道了，我一介书生又如何能救得了您的女儿呢？你也太抬举我了吧。”阿徵拨开吴氏扒拉上来的双手又退开几步，吴氏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不，不，你可以的。白姒，只要你开口，白姒一定有办法让鹤云归去救婉儿的。她可是你的亲姐姐啊。”吴氏声泪俱下，阿徵仰头叹气，真是无可救药、病急乱投医。乱葬岗那一幕他至今依旧记忆清晰的记得，他跟着薛道静把她从死人堆里抬出来时双手双腿尽断，活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没有一点血色，毫无生气，那时候阿姒不分日夜的惨叫声，他到现在都犹在耳畔，怎么了可能轻易的原谅呢？“吴青莲，白姒差点没了命，我凭什么要帮你？时辰不早了，我还要习课，你走吧。”阿徵说完就迈步子离开草亭，吴氏趴在地上看着阿徵的背影，抬手擦去泪水，看来跟白姒势必还得见上这一面了。

雪才停园子的小厮就来传话了，云墨说趁着年下能出些好料子，要带着鹤二一道去一趟宋州进一批皮货和药材，让他即刻回府准备出发事宜。说来鹤二也算是个精明的，这才不多时，生意也都能上手经营了，也才知道自己之前打理庄子那套纯属就是闹着玩，根本赚不了钱，难怪那么轻易的就赔光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钱。

“如果阿徵回来得早，你就让他住在原先小门楼的院子里，你啊，好好给我看家，不可以到处乱跑，也不许去见明风致。”鹤二一边起身梳洗一边叮嘱着没精打采的阿姒，小门楼一边的院落尽数被打通了联成了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新开了朝南的大门，挂了鹤宅的牌子。而小门楼也都修缮了围墙和大门，挂上了白宅的牌子，鹤二原想着要在中间开一道月洞门来回也方便一些，再一想便作罢了，想着日后阿徵成婚时也得要一座像样些的宅院，若他日能高中状元，再在城里置办一座院落。

阿姒这几日忙着搬家着实累了一遭，趴在桌上懒懒的不想说话，原先总盼着鹤二成器，如今他真成器却又匀不出时间来陪她。“我让佩芝带着迎月选了几个机灵又稳妥的小厮也都过来，好歹是姓鹤的宅子，没个下人不成样，外人看在眼里还说我苛待了夫人呢。”鹤二顺手在阿姒的脸上捏了一把，看来二娘的药方还是有效用的，十来天的功夫阿姒都圆润了许多，脸色也好了，手脚也暖和许多，再调养些许日子，以后生上七个八个孩子不成问题。

“好久都没有听你说起于堇了。”阿姒揉着脸仰起头看着正在穿衣的鹤二，鹤二半眯着眼睛若有所思一阵，的确太久没有见到于堇了，也一直没有关于于堇的消息，便是园子里传了消息来，也只说了鹤连休了吴氏，再没有其他了。“嗯，想是小茴也不在庄里，陪着他娘亲吧，又或者于家那边有事也未可知，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他来。”

“以前他跟影子似的跟着你进进出出，如今没跟着，觉着有些困惑。”

“毕竟他也有自个儿的事务，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你乖乖的吃药。”鹤二张开手臂，阿姒扑进他怀里环着他的腰身，竟有些舍不得了呢，人还没走这就开始想念了吗？鹤二看着阿姒如同小懒猫似的娇俏神情，垂下头亲了几口她香甜粉嫩的小唇，意犹未尽的撩拨着她的小舌尖，“会想我么？”然后轻轻咬了咬她的小耳垂。

“不会。滚吧！”阿姒推开鹤二撇过头，鹤二朗声笑起来揉了揉她的头顶，拿上斗篷就跟着小厮出了门，听着院门关上的声音，心里忽然就空落落的，阿姒抚着心口苦涩一笑，这就是思念的滋味啊，果然不好受呢。

鹤二这一走，也不知要去多久，又该时刻提心吊胆的提防着于堇的突袭了，阿姒趁着佩芝一行人还没到又偷摸溜进小门楼后院阿徵的小房间，依旧是从床底挖出了一只旧旧的通体黑色的漆木盒子，盒子上刻着一个稀奇古怪的麒麟图腾，图腾下面还方方正正的刻了一排指甲盖大小的怪文，阿姒四下听了听动静，除了偶有风吹动树枝的簌簌声再无其他，这才小心翼翼的从盒子里拿出一只青色的瓶子，又抽出几根细如发丝的长针淬上毒液，藏进袖口中，收拾好盒子埋回原处。阿姒垂着头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于堇，这一次可就没有解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