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鹤二的报复

立春那夜鹤二的惨叫整个鹤园都听得清清楚楚，老爷子是真的动怒了，以前对鹤二的惩戒都留有余地，这一次的云墨都不敢上前去劝，连一向受宠的于堇都被连带着在院中的鹅卵石小径上罚跪两个时辰，鹤家几代人辛辛苦苦建立的名声就被鹤二因一个烟花女子毁于一旦，老爷子每一鞭子几乎用尽全力的落在鹤二的背上、腿上、手臂上，再华丽的衣服都被撕裂，皮开肉绽鲜血与衣衫交织在一起，地毯上印出一个血人的影子，鹤二渐渐喊不出声，如同一滩死肉狼狈的昏死老爷子脚边，老爷子看着鹤二痛苦昏迷的样子，气得活活吐了两口鲜血也昏厥过去了，这夜全城的大夫几乎都进了鹤园。

自那之后，鹤二整整躺了一个多月才下得床，二夫人心疼鹤二，特意拨了小芋和几个机灵的丫头过来尽心伺候着，小芋自幼当着弟弟一样照顾鹤二，每每看到大夫上药都忍不住躲在廊下偷偷抹眼泪，于堇事后去寻了那个兰馨姑娘，早就人去楼空不知所踪了。

“小芋，小芋，你过来。”鹤二稍稍能出了寝室坐在花园的池塘边钓鱼打发光景，正看到小芋带着几个丫鬟从角门进来，小芋走过来行礼，“二爷何事？”

“这些女孩子是新买来的？给云墨填房？”鹤二打量着女孩们的姿色，普普通通中规中矩的。

“二爷，大爷可不像您似的整天沉迷女色。这些是新来的绣娘，咱今年的特贡皇务都没了，绣坊的活也不紧了，就叫进来做些绣活，绣绣帐子什么的，日后二爷成婚要用的。”

“荣家还没来退婚吗？”看到荣轻轻并没有什么新动作啊，难道在他迷糊的这段日子里已经私奔了？

“您还想着荣家，虽然还没有上门明说退婚，只怕也不成了，二夫人都开始帮您另寻人家了，媒婆都偷偷请来七八回了。”说话间又看到后院看门的老妈子领着一位美艳夫人和一个姿色上佳的女孩子从角门进来绕着回廊正要去二夫人的院子，小芋撇撇嘴，“那不是远房表老爷续弦的吴氏吗？怎么又来了？”听得出小芋言语间对来访的母女俩儿的来访颇有成见，“是来找二夫人说话吧，你们女人家不就爱拢在一道说话么？”鹤二也不上心，拉起鱼竿，鱼饵被吃光了却没有鱼上钩，叹了口气，重新装上鱼饵扔回池塘里。

“二爷您不管事自然是不知道的，表老爷五六年前生意便不起色了，好在有些家底不至于破败，日子过得也不如以前风光，那妇人就想着把自己带来的女孩子塞进鹤家大门，老爷想着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说如今大爷也娶了正妻，就给大爷当个偏房吧，没成想那妇人眼界是上了天的，偏想着您呢，要给我们的嫡出的二爷当正房夫人才是。老爷生了好一通气，此后只说也不见这人了，她便捡着二夫人耳根子软又好说话，三天两头上门来打秋风。诺，就她女儿身上的那衣裳，还是绣坊十天前新做的新样式，正赶上她也来了，看了一个劲儿说好，二夫人客客气气的就送了人家。”小芋一口气吐出心中不快，鹤二噗嗤笑出来，匆匆看一眼那女孩子确实有一番姿色，可他心里毕竟有了人，更何况现在婚事未退，还有荣轻轻这个挡箭牌，“你放心，二爷我看不上的，她当不了你的主子，对了，长寿呢？一早上没见人影了。”

“你可还不知道吧，于爷可看上我家小茴了，今日小茴跟着父亲到蚕坊送桑叶，老爷留了用早膳，于堇那还有心思守着您啊，一早就过去了。”小芋噗嗤笑出来，鹤二瞪大双眼，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故事，就冰块脸于长寿居然都能桃花开。

“不是，长寿也太不厚道了吧，他主子都伤成那样了，他还有心思讨好女孩子？”

“呵呵，奴婢不与二爷多言语了，鹤铨还等着绣娘过去好安排事儿呢。”小芋看了看日头，可不能耽误了正事，急忙带着绣娘往正堂去了。鹤二回忆着小茴的样貌不算出挑，却有一番清秀雅致，喜欢穿豆绿色的衣衫，很是机灵。

于堇一回来就看到坐在秋千上发呆鹤二，鱼竿鱼篓胡乱扔在池塘边，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啄食着鱼饵，收起笑意轻快地走过去，伸出手指推了推鹤二的脑袋。

“莫公子在华贤楼办了诗会，特特的派了帖子来请你过去，老爷也允了，说是必得我跟着才放你出去。”

“哪个莫公子？”鹤二还是无精打采的。

“莫承莫公子。”莫不是真的被打傻了，连他私交甚好的莫承都不记得了？抬手摸了摸鹤二的额头，没有发热。

“走走走。”鹤二忽然来了兴致也不想着要换一身体面些的衣服拖着于堇就出门。

鹤二一进来，莫承立刻就让人端来最好的酒菜，引着鹤二和于堇入座，“你让我来不只是吃酒行诗吧。”方进门时，楼下确实有几个书生在围炉作诗，墙面上也挂上了几副不错的诗作，楼上左边的雅间有几个老者在仔细品诗鉴赏，这种场合居然没有看到郭笑安，难得啊。

“以前我父军中有个专门养马的是个哑子，名叫候尔狄，他在中都城有个义弟叫驼背，平日只在鬼市里倒卖些奇药珍宝的，知道我暗中调查你的事，驼背特来跟我说了一件事，烟雨楼的兰馨姑娘根本不是什么房公公的远亲，到是驼背在老家的父亲与一寡妇私通生下的女儿。”

“那怎么跟房公公扯上关系了，的确是她告诉我，长公主的盖头要以宝石做一对鸾凤的眼睛。”时至今日鹤二还是耿耿于怀。

“那便无从知晓了，驼背只说，明府里一个嬷嬷见过兰馨，之后不久便有了你的这件祸事，然后兰馨就莫名其妙不见了，驼背使了手段才知道，立春那夜，兰馨就被一辆马车送出城了。”莫承说完，小心的看着鹤二的表情，生怕鹤二立刻坐不住要去明家寻仇。

“唔，房公公是宫中之人，沅秀郡主不也是皇亲国戚么？如今明家正四处收庄子，听说看上了青云庄，正要去收庄呢。”郭笑安满面春风的摇着折扇走进来，刚刚在门外刚好听见了莫承说话，莫承立刻请郭笑安落座，“你哪里听来的消息？”

“我路过城门口的茶铺时刚好遇上了明府的几个管事在那里歇脚说话，便听来一耳朵才过来的。”鹤二似乎看懂了郭笑安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朝着郭笑安作揖行礼，侧过头问于堇，“长寿，青云庄可不就是小茴家的庄子？”

“嗯。”

“莫承、郭兄，我有事先告辞了。长寿，回家拿钱，这仇老子非报不可。”鹤二急吼吼的拖着正在喝茶的于堇离开了华贤楼，怒气冲冲的回到鹤府，一进房门就开始翻箱倒柜，于堇倒了一杯茶吹去面上的茶叶梗，轻轻喝了一口茶，用脚指头都猜到他再找大夫人留给他的细软家当，“大夫人的遗物在书架后面那只雕了蝴蝶的红木箱子里。”

“银钱有四千两，这些首饰什么大概也能值一两千两吧。”鹤二打开落了不少灰尘的箱子清点着。

“我的爷，青云庄的庄头穆山本就是鹤家出去的，这些就够了。”于堇挑出两千两的银票和一枚红玛瑙的戒指，“这是大夫人生前最爱之物，穆山是认得的，定会给大夫人面子的，你拿着它去提及收庄之事，他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还有大夫人的娘家也算富足，单单这个红珊瑚珠子的璎珞拿去黑市上都得三四千两，别不识货糟蹋了好物件。”

“这么值钱？你回头让小芋都仔细收一收，可别真真败在我手里，我娘还不托梦骂死我。行行行，赶快走吧，老子必得赶在明风致前头收了青云庄。”鹤二从屏风上扯下斗篷披上，胡乱打了个结，催促着于堇出门，于堇伸手拉住鹤二的手臂，“你可想好了，您若是私自收了庄子，老爷可又得请家法了。”

“今儿不管老头子请什么法我也必须收了青云庄。真当我鹤云归软弱好拿捏么？敢设计陷害我，我就不让他安生过日子。”鹤二此时此刻莫名其妙的勇气到让于堇有些欣慰，最起码证明这家伙心里还有些热情，也不至于跟着小乞丐一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