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左九管事

还是同样的梦境，满脸是血的小乞丐奄奄一息，嘴脸却带着笑意，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念着谁的名字，梦里鹤二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无能为力和绝望，一次又一次看着小乞丐在他眼前逝去，或哭泣或略带笑意。

“不要！！！”鹤二伴着惊叫忽地坐起来，像是刚刚挣脱了束缚一般惊鸿未定，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是父亲、二娘、云墨、于堇和柳叶，“无碍了。二爷的烧已退，再调理些许日子便可大好。”大夫面色缓和，抚摸山羊小胡笃定的说到。

“有劳钟大夫了。”云墨作揖行礼，正因自己的一时疏忽险些害了弟弟性命，已然内疚自责多日，只见鹤二醒来心中大石落定，柳叶轻轻握了握云墨的手，这几日云墨也未曾合眼。

“我的儿呀，可亏你醒过来，没事吧？怎么就进了大牢呢？”鹤老爷仔细看着自己的孩子，生怕一不留神就没了。鹤二摆摆手，“没事的，我累了。”

“好好好，你好生休息，出去出去，都出去。”鹤老爷把屋子里的尽数赶出去，只留了于堇和两个丫鬟侯在廊下。

鹤二并没有睡着，只是反复回想着那个奇怪的梦境，或许还是对小乞丐难以忘怀吧，只是为什么小乞丐会的脸会是臭丫头呢？大概太恨那个冤枉他的臭丫头。不想了不想了，得准备去一趟青云庄，见一见左九的家人。

铅灰色的天空中乌云密布，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白雪给大地盖上一层白被子，行人有过留下一串脚印。

鹤二下了马车步行走进青云庄，湖面结冰，三五个嬉冰的孩童发出热烈的笑声，几个男子穿着大袄在钻冰垂钓，路两边的树枝被白雪装裹，像是开出银色的花朵。小茴一路小跑迎上来，口中哈着白气，缩着脖子有些发抖，“见过二爷、长寿爷。”小茴比中秋夜见时大方了许多，样子也张开了，脸颊红扑扑的，睫毛还凝着细小的水珠。“你爹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冻坏了如何是好？”于堇温柔的语气又来了，鹤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不得给于堇一记重锤，“我弟弟昨夜发热不止，爹和娘连夜带着弟弟进城去了，说是今日二位爷要来，让我吃了早膳便出来等着的。”小茴的声音格外好听，清脆中有些娇俏。

“那你可认得一位叫左九的人家？”

“嗯嗯，认得的，庄子里姓左的人家只有南边瓦屋那家，似乎家中男人并不在家，平日里进出的只是一位妇人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做些绣活赚钱糊口，男孩倒是极懂事的。”小茴在前带路，她很适合穿绿色的衣衫，今日一身素绿色的风毛短袄配一色的长裙给这皑皑白雪之中添了一丝俏丽色彩。

“这就是左九家了。”小茴上前敲门，震下门沿上的积雪，于堇眼疾手快挡开了落雪，小茴脸一红垂着头道谢，鹤二可不是瞎眼的人，这样的情形看在眼里，谁都看出来两人的小心思了。

门咿呀开了，露出一张怯生生的小脸，“你们找谁？”

“是芽仔啊，我是小茴姐姐，你娘呢？”

“哦，进来吧。”芽仔打开门让三人进屋，屋里很冷很暗，炭盆都被积雪覆盖，四面墙已经破破旧旧的，透着刺骨的冷风，“娘，穆姐姐来看您了。”芽仔从角落的土炕上扶起一位虚弱的妇人。

“是小茴啊，坐吧，芽仔倒些茶来。”

“不用了。这两位爷是孩子爹的朋友，特来看看的。”

妇人忽然抹起眼泪来，耸动的肩头生怕她扛不住，“若不是我落了着病，九哥绝不会去偷药的。”

“偷药？”

“是的，大哥哥，五年前为了给我娘治病，没了钱，就偷了一包药便被抓了。”芽仔端着粗陶茶盅走进来，小心翼翼的倒茶送到客人跟前。

鹤二没有说话，于堇也不知如何回应，只觉得鹤二去了一趟大牢心思越重了，时常坐着发呆一两个时辰。“这是十两银子，你拿去给你娘抓药。”鹤二拿出身上所有的银两，早知如此就该多带一些，都怪那个臭丫头偷了他的钱袋，若非今日出门竟都未察觉。

一离开青云庄鹤二带着于堇只奔衙门，因误判了鹤家的二爷以后知府一举一动都甚是小心，这鹤二忽然又来让他有些后怕。

“查到了。左九，盗窃，判了监禁十五年。”知府翻看着五年前的卷宗，“偷了什么要判十五年之久？想必是什么奇珍异宝吧。”

“这，这，这是上一任知府法判的案子，卷宗丢失，现已无从查证了。”

“那左九如何能提前出来呢？”鹤二把玩着知府的印章，知府小心接住印章放稳。“今天就能出来。”

“长寿，我记得前些日子云墨在找一位皮货场的管事，左九不错。”鹤二的意思是把左九就这么安进了鹤家，长寿也在好奇这个左九到底是什么人物，让这家伙如此上心。

约摸有了一盏茶的功夫，几个衙役才抬着左九进来，鹤二立刻上前，左九眼睛有些红肿还有干涸的血迹。“左九，你这是怎么了？”

“是鹤公子啊。”左九的声音很是虚弱，颤抖的抬起手又重重垂下。“您可大好了？”

“早就好了，我特地来接你的，我见过你的妻儿了，你娘子生了病，家里都没钱买炭火，索性你得好起来，我还特意给你留了一个皮货场管事的位置。”

“多，多谢。”

于堇懂了鹤二的意思，敲了敲知府跟前的桌子，“你可听到了？这位是鹤家皮货场的左管事，你必得请最好的大夫仔细照料，大好了便派人送到西街的鹤家货场。”

知府的头点得如同拨浪鼓，立刻派人去请大夫又派人把左九安置到后堂，一切处置妥当以后，鹤二才带着于堇离开，知府瘫坐在太师椅上，难怪中都衙门知府调换如此频繁，这得要了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