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儿心里骂人的同时，助理已经把资料放在了她和马天河面前，江风则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表示他很有耐心，且胸有成竹。
看不出此刻马天河是什么心情，当他才翻过两页时，陆希儿已经看完了全部资料，忍不住往茶几上一摔。
“江总！”
“陆小姐请说。”
原本惬意的靠着沙发的江风，不由直起了腰背，由于那一个诡异的条件，他对陆希儿不得不由几分忌惮。
“你们这份资料，错误的地方太多了。”陆希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心头的怒火。
没错，手上这份资料称得上“详尽”，却未必“详实”，这就是谈判策略吧，故意把《漫漫爱》的不足，以及业绩滑坡表现出来，优势却避而不谈。
“哦？哪里有误，陆小姐尽管指教？”江风的态度谦逊谨慎。
连马天河垂着的眼皮都撑开了，流露出讶然的神气，见陆希儿向自己投来征询的目光，便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这里也有一份资料，江总不妨也看看。”陆希儿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将里头装订好的资料，推到江风面前。
这是她昨晚花了好小时完成的，代表的才是《漫漫爱》真正的实力！
“我们现有的稳定作者不是六十名左右，近五年来在《漫漫爱》上发表过作品的作者，一共是一百三十七名，其中已经签订三年以上合约的，是四十三名。《漫漫爱》的销售区域，不只是‘中东部地区’，我们一直都有邮购业务，海外也有读者，具体数量和分布，资料上都有。此外截止上月，我们的销售量还是保持上升的，至于本月的月报还没有出来，何来“明显滑坡”之说？。”
“这个么，呵呵……”江风的笑容相当勉强，“对于贵公司的了解，我们当然不如陆小姐清楚。”
“这些东西，你什么时候做的？”
“昨晚，马总，我发一份到你邮箱了。”
“是吗……”
不仅是江风、马天河，连玻璃背后的凌钺都吃惊了。
原本以为，已经把创娱文化逼近绝境了，从马天河的态度看，他已经放弃了抵抗，只想保留最后的尊严和底线，没想到她竟然还这么有斗志？
次日就要和力量悬殊的对手一决生死，前一天晚上，她还能从容不迫的准备武器，反噬敌人？
没错，就是这样的，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也是主动出击，且不知疲倦，不知餍足，险些令他疯狂，令他沉沦。
如果不是临回国的前夕，他或许已是食髓知味，放手不能，被她拉着踏入另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她很有能力，或许并非全然靠着……
监控视频中，慕容白那张猥琐慌张的脸，沈昌麟暧昧不明的评价，以及由此展开的联想，一直让展感到很不舒服。
他不知不觉的笑了，就像狩猎者发现，原来猎物比想象中更鲜活，更美味，从而惊喜和满意。
江风又干咳了几声，这场仗他不能拖，因为凌钺就在背后看着他的表现。
“马总，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商议一下盛唐和贵公司合作的模式？”
“商议？我有商议的余地吗？如果不和盛唐‘合作’，江总就会撬光我们的画手，让《漫漫爱》在所有的书店都不能上架？”马天啪的把资料抛回茶几，表示他对这一套虚文的鄙夷。
“马总？”陆希儿低呼，提醒马天河。
他这副看破一切的态度，很容易让盛唐以为他放弃攻防了啊！
“马总言重了。”江风微微一笑，模棱两可的回答，其实是对马天河所言的承认。
“算了吧，拐弯抹角的话我不想多说。”马天河叉开手指，巴掌缓缓落下，压在了那份资料上，眯着眼睛，逼视江风，“我只有两个条件，第一，股权可以部分出让，但经营权不行，如果要我失去《漫漫爱》，我宁可在手上就毁了它！”
“这个好说，我们总裁也认可马总是位人才，相信您能把《漫漫爱》经营的更好。”
“第二，我的员工，都是最优秀的，你一个都不能动！”
陆希儿差点儿要感动的泪崩了！马天河平时别扭、小气量、不大方，想不到生死攸关了，还惦记着要保住员工的饭碗！
然而，更令她想不到的是，这个看似毫不苛刻的条件，江风居然摇头了，“对不起，马总，这一点，我恐怕做不到。”
此话一出，马天河和陆希儿都霍的转头，向对方投以震惊的目光。
从进入会客室起，江风至少表面上表现的谦和诚意，没想到在这样一个不算为难的条件上，会一口回绝？
马天河额角青筋抽动，再也保持不住因为看破反而镇定的态度。
这就是“留地不留人”的前奏？即使盛唐暂时不会剥夺他的经营权，却打算撬光他的班底，回头再赶走他这个孤家寡人？
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欺人太甚的阳谋！
“江总，能否给我一个理由？是我的员工不够优秀，还是说你打算从盛唐空降一批人给我？”马天河戛戛冷笑。
“不不，马总，你误会了。”江风笑意蔼然的摇头，视线慢慢的转到陆希儿身上，“《漫漫爱》的全员都可以留下，但是陆小姐不行。”
“为什么？！”马天河和陆希儿齐声惊呼，后者更是差点儿蹦起来了。
她，陆希儿，一个在《漫漫爱》供职不过两年，月薪四千没到的小编辑，凭什么能让堂堂盛唐书院的首席运营官“另眼相看”？
这位江总为什么特别容不下自己？因为在此之前，被罗雪妮穿了小鞋？还是自己刚才的表现，让他感到没面子，生气了？
陆希儿左想右想，都觉得这些理由站不住脚，如果眼前的男人如此心胸狭窄，他就不会坐在现在的位置上了。
“陆希儿一直表现的很好，是我最器重的编辑，江总你要辞退她，能说说理由吗？”马天河已经替她道出了疑惑。
“马总，陆小姐，二位误会了。”江风双手交握，置于膝上，看似意态从容，一切尽在掌握，实则内心的紧张丝毫不亚于眼前二人，“我并不是要辞退陆小姐，她非常优秀，因此想……给她换一个更合适的职位。”
“换一个职位？”马天河和陆希儿的惊诧翻倍了，后者更是迫不及待的追问，“什么职位？”
“昆仑传媒，总裁办公室秘书。”江风几乎是把笑容“维持”在脸上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异常谨慎，唯恐出错。
“总，总裁秘书？”马天河和陆希儿只觉得，听到了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能力，“昆仑……传媒的？”
“对。”江风的点头，也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向陆希儿伸出手，“陆小姐，恭喜你，我们凌总十分赏识你的能力，这个职位，能让你有更大的发挥空间。”
岂止是“更大的发挥空间”，罗雪妮跳槽到盛唐书院做编辑，都一副飞上枝头变凤凰，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模样，而“昆仑传媒总裁秘书”，是一个什么概念？
说出去罗雪妮肯定能吓死，而现在陆希儿自己先吓个半死了，她瞠目结舌的呆在当场，嘴唇倒是能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江风将她的反应理解为惊喜过度，趁机温言勉励，“盛唐想收购《漫漫爱》49%的股权，马总完全可以保留经营决策权，员工也可以全体留任，陆小姐更有机会到凌总身边学习历练……”
盛唐书院费劲心机，用足手段，把《漫漫爱》逼入绝境，图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盛唐并没有得到什么，除了一本可有可无的线下实体书，相反《漫漫爱》也没有失去什么，除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小编辑？
怎么看，这个过程和结果都透着诡异和荒唐。
呵呵呵，她这个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凌钺慢慢的在玻璃前坐下，侧着头，支肘托着下颌，好心情的欣赏陆希儿扬起的眉毛，大大的眼睛……
对于任何一个年轻女孩而言，“昆仑传媒总裁秘书”这一职位，无疑都是天大的惊喜，能够带给她的利益，要远远多过于慕容白那样的名画手……
凌钺眉心一沉，这个思路走向，他自己都感到极不愉快，可不知怎么回事，短短十几分钟，已经是第二次了……
有关她的，难以掌控的东西，似乎越来越多，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对不起，我拒绝。”
会客室内传来的冷傲而明确回答，令凌钺蓦的抬头。
“你，你拒绝？陆小姐，你是说，你不想成为昆仑的员工，不想做凌总的秘书？”自二人进入会客室起，最最惊讶的表情，出现在了江风的脸上。
“对，我希望还可以继续留在《漫漫爱》。”
若非陆希儿依然冷傲的点头，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真有人能拒绝这堪称无上荣幸的邀请？
“希儿，我，我认为……”马天河难以言语了。
他是非常感动的，陆希儿拒绝了江风的条件，是为他，为《漫漫爱》挣足了面子，但平心而论，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绝对不理智的。
他欣赏陆希儿，希望她留在《漫漫爱》，但又不想耽误她的前程，在商场打滚这么多年，马天河发现，他唯独无法对这个女孩，做到完全的在商言商，不谈感情。
她近乎天真的热情热血，原来是会感染人的……
“马总，我决定了，除非你打算开除我。”这个条件，简直就是威胁，而且还来的莫名其妙，陆希儿实在无法接受。
“行！”马天河难得的掷地有声，“江总，第一个条件我接受，但是希儿，我相信她做编辑，比做秘书更合适。”
江风毕竟是老江湖，震惊和失态也只是片刻，很快恢复了镇定，不疾不徐的说：“马总，盛唐要和贵公司合作，这两个条件是缺一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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