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家的路上辛锐似行尸走肉，拖着一副躯体，没有灵魂。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与其说绝望，更多的是漠然。看着车窗外的繁华夜市，看着路边人们脸上露出的笑容，辛锐在想，他们究竟都在高兴着些什么呢。细细想来，自己已许久没有因为什么事而发自内心地开心过，也不是说命运总是和她作对，只是她很久以前便懂得一些道理，目光放远，万事皆悲；福兮祸所依……她渐渐变得麻木，以至于面对生活中偶尔从天而降的糖果也总是无动于衷，因为她知道，巴掌也一定会紧跟其后。她不常有愿望，因为她慢慢地进入了她的生活。辛锐目光向上移动，她看向头顶的天空，除了黑还是黑，她想透过漆黑的夜空，找到正在俯视众生的神灵，质问他：凭什么要玩弄我，凭什么自己这么努力，还是不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不就是想要在一个待遇好的职位上好好做下去吗？回到家，辛锐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冲进卫生间，迅速扯掉身上的衣服，打开热水……卫生间里除了哗哗的水声，还夹杂着辛锐不甘的哭泣声，这是她很久以来，哭得最大声的一次。

半小时之后，水声停了，辛锐从卫生间出来，低着头光着身子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被窝，她的每个动作都很轻柔，或者说，是无力。她甚至开始抱怨肖承启，却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读到过一句话：我们都认为是这个世界亏欠了我们，使我们没有能得到幸福；在我们得不到幸福时，我们就把责任怪在最靠近我们的那个人身上。想到这儿，辛锐自嘲地叹了口气。头发湿漉漉地缠绕在颈窝，水滴顺着发丝滑过脸颊，辛锐翻过身侧卧着，透过玻璃窗看向漆黑的夜空，她也想在绝望的时候有人围着她……安慰她，哄她……现实是残酷的。“很晚了吧，该睡觉了”，她闭上眼睛对自己说，但没过多久，又睁开眼睛盯着窗外，盯得眼睛发涩了就闭上一会儿，不涩了又睁开····这个晚上她注定睡不着，就这么眼看着窗外的树枝越来越清晰，天越来越亮。

是啊，失之交臂的人，无疾而终的事，好像从小到大她真正想要的东西从来不是因为她想要所以就得到了。

第二天早上在辛锐纠结要不要继续浪费时间在床上的时候，电话铃声久违地响起了，陌生来电，辛锐犹豫了一会儿，疑惑地接通电话“喂，你好？”“辛秘书，早上好啊”，辛锐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会儿声音的主人，不太有把握地说“顾总？”对方没有反对，“听说辛秘书被炒了，那真的是太好了”，辛锐还没见过这么当着别人面嘲笑的人，“是的，不是什么好事”，对方很快传来：“听辛秘书这声音，是哭了一晚上？”想起昨晚在卫生间扯着嗓子哭了那么久，再加上没擦头发就睡下了，辛锐后知后觉自己是感冒了，对方再次开口：“辛锐，当你为错过太阳而哭泣的时候，你也要再错过群星了。”辛锐没明白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对方又说了：“还有，辛锐，如果不是好事，说明还没到最后。”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顾墨天用冷静且霸道的声音说“做我秘书吧，没有实习期，月薪十万。怎么样辛秘书，我这星星比太阳还要耀眼呢”，辛锐愣了一会儿，整理好思路搞懂情况后拿起手机说：“顾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沼泽，你不用拉我，嗯……，谢谢你”，“先别急着拒绝，考虑好了就打这个号码”，挂掉电话，辛锐盯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陷入了沉思，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肖承启也是这样，把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自己眼前。当时的自己面对三个月的实习期都没有一刻的犹豫，那为什么现在反而需要考虑呢？顾墨天给的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不就是昨晚哭哭啼啼心有不甘的吗？

究竟，是为什么？

辛锐什么也没做，拿着手机坐在床边想了一上午，她转过头望向窗外的天空，自言自语：“辛锐，你总说老天没给你机会，总说自己运气不好，是因为你自己每次都眼看着想要的东西溜走，或者没意识到，眼前的就是你想要的”。

“不要这么迟钝了”，她听见自己说。

电话拨了过去，辛锐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便接通了，“我只当你是同意了”，见辛锐没说话，顾墨天叹了口气说道：“开玩笑的，不做也没关系”，辛锐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不，顾总，我做。”顾墨天松了一口气说到：“那找个时间把合同签了，就今天中午吧，公司门口那家咖啡馆见”，“好”

签完合同，辛锐抬头看了一眼顾墨天，看不出表情也找不出答案，顾墨天看出辛锐的欲言又止以及疑惑，他看着辛锐的眼睛说：“这个世界，生活，人本身，都是荒诞的。不要白费心智去猜，去理论，因为无可猜，无可理论。事情并不一定要因为一个理由而发生，发生之后并不一定要达到什么目的。所以说，不要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明天见辛秘书”。顾墨天转身准备离开，“顾总，我想请几天假，可以吗？”转过身，顾墨天笑着说“当然可以，好好休息，下周再来我办公室报道吧”，“谢谢顾总”

     回到家打开出租屋门锁的一瞬间，辛锐觉得莫名的、突如其来的安心和放松，这种感觉，就像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没有作业，也没有高考结束等成绩的胆战心惊，就只是很纯粹的，放假。辛锐躺在床上，掏出手机打开尘封已久的看剧软件，新剧虽多，但没有一个能吸引她，最终放弃了看剧这个娱乐方式。辛锐起身环视着这个小小的出租屋，看到厨房的时候，她突然灵机一动，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地做一顿饭，便快速穿好衣服，拿上钥匙手机出门。买好食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6点了，辛锐走出超市门口，向公交站牌走去，天边起着晚霞，红彤彤的一片，凉风吹过她的脸颊，拂动她的头发，辛锐记忆中觉得这么好看的天空除了手机壁纸就是小时候在外公家的阳台了，“啊，真好”，辛锐忍不住感叹道。做好火锅后辛锐还拍了张照片发了条微博感叹一下岁月静好才开动。吃完饭，辛锐收拾好厨房洗了头洗了澡之后发现才8点半，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她觉得今天精力怎么这么旺盛，起床化了个妆，穿上很喜欢的那条裙子，“这个时间出去会不会太晚了？遇到危险可怎么办？”辛锐看着镜子里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自己，所以啊，自己才错过那么多事，那么多人。

      辛锐步行来到附近的公园，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温暖的晚风吹得人很舒服，她掏出几年前买的MP3，塞上耳机，舒缓的音乐便和着微风一同扑面而来。辛锐突然想到了肖承启，公寓公司两点一线，不时有烦人的应酬，每天有那么多的压力，她觉得他也应该来感受一下，不然他会不会觉得，人间就是只是那样了，无聊又沉闷。

       她也就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