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的冬天,外面正飘着鹅毛大雪。
金泰亨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见朴安然时的情景。
朴安然穿着一条老奶奶才会穿的花短裤,缠着金硕珍要水喝。
她只是慵懒的掀起眼皮看了自己一眼,笑的像春天开的正艳的桃花。
刚起床的眼睛带着雾蒙蒙的湿气,一下子将金泰亨吸了进去。
朴安然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她漂亮的嘴唇上翻起薄薄的死皮,眼睛肿的睁开都费力气。
她不动,不说,只是整天把和金硕珍的合照抱在怀里,哭累了就睡,睡醒了接着哭。
葬礼本就是极其繁琐的仪式,金泰亨甚至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
金硕珍的母亲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不是她一个单亲妈妈承受得起的。
忽然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金泰亨身上,他要照顾前来吊唁的友人,安慰悲恸的母亲,
跟承办丧礼的公司计算每一笔账单,还要分出神来顾念没露过面的朴安然。
金泰亨回家的时候,屋子里黑漆漆安静静的像没有人一样。
可他知道朴安然就缩在主卧的床上浅眠。
金硕珍走了,他的房子理所应当的留给了孤寂的母亲,朴安然没地方去,暂时住进了金泰亨家里。
金泰亨很累,身体仿佛快要被掏空了一样。
他到现在都很难相信,前几天还冲他笑的人怎么现在就躺在了那个冰冷的海洋里。
金硕珍一向是那么温暖深情的人,他怎么舍得。
他怎么会留朴安然自己一个人。
金泰亨本以为朴安然睡了,极轻的推开门怕吵醒了她,却在推门的一瞬间听见极隐忍的抽噎。
抽噎声时断时续,在空寂的房间里盘旋不散,像每个恐怖电影里该有的深夜。
朴安然的哭声像一把把小锥子,很轻却极深毫不犹豫的捅穿金泰亨的心。
金泰亨不敢上前,怕惊到了她。
可他又那么想抱住她,跟她一起哭。
金泰亨还是没有忍住,抱住了朴安然,
朴安然像浮萍一样晃迹在大海里,金泰亨很怕,怕朴安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风浪卷走,再也寻不见。
金泰亨绕到床的另一边,借着清冷的月光蹲下来看着朴安然,那么漂亮的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朴安然的泪铺了满脸,知道金泰亨回来了也不惊奇,却突然笑开了。
朴安然“看,这是我们在北海道拍的照片。”
朴安然把手里的合照捧起来献宝似的递到金泰亨眼前。
照片里的朴安然笑的很甜,嘴巴咧得大大的,露出整齐的两排牙齿。
金硕珍紧紧的搂着她,朴安然盯着镜头,金硕珍盯着她,笑的温柔而缱绻。
金泰亨摸了两下朴安然的头发,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照片就是他拍的啊。
朴安然自顾自地说着,
朴安然“那时候正是春天,薰衣草可好看了。”
朴安然“本来说的第二天去看樱花结果硕珍哥临时有事急匆匆地就回来了。”
朴安然“我不高兴来着,好不容易才有的休假,可硕珍哥哄我说明年再来。”
朴安然“你知道的,他一亮晶晶的瞅着我我就没办法了。”
金泰亨跟着朴安然说话的节奏点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朴安然说的每一件事金泰亨都知道,甚至比她记得还清楚。
记得朴安然极小的皱眉,浅笑的眼睛甚至嘴角的弧度他都记得,那么清晰而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