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之时

　　他曾有诸多遗憾。

　　在这一方天地，在那场因他意志而被亲手创造出来的霍乱中，他的遗憾是未能救下他的母亲，那个虚幻而又真实的母亲。

　　他再一次目睹了母亲的死亡，在对方看看向他时眼神里的温柔，面对官兵刎剑的决绝与坚定，永安王妃追随丈夫而去，临死还一把火将这个王府烧个干净。

　　也因此，无人怀疑他的死亡。

　　作为梦魇獠牙的掌控者，这份权利并非是随随便便得来的，他进入这处禁地两次，两次经历皆是不同。

　　第一次是被至亲之人强制驱逐到这里，在这里他沉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漫长而完整的梦。梦醒后，赛小息与存在于梦魇獠牙的另一方肆虐者做了一笔交易。用自己的灵魂与身躯签订契约，又以一重灵魂分身为代价献祭梦魇獠牙的中心核。

　　他生生吞噬了一份水晶，以恶魔之态重获新生，也成了这处梦魇中唯一的王。

　　所以第二次是他自愿来到梦魇獠牙的，在梦魇獠牙的时间里，他布了一个小局，天地为棋盘，万物为棋子。用几条情报将所有人扯下水，赛小息要做的就是为梦魇獠牙收集足够多的养料，人越多梦魇的力量就越强悍。他要把这里搞的天翻地覆，然后链接整个神凡魔冥四域，打开那层封印，他要得到阿瑞斯水晶的控制权。

　　时间的流逝很快却不相同，在外面不过几秒，但这里却已过几载，在被牵扯的其他人来说，他们只是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但作为执棋者的赛小息不同，他第一次在梦魇獠牙待的时间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这第二次又是二十载。

　　时间对于赛小息而言，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时间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唯有过去的痛苦方能让他的还是活人的感知。

　　周围一切的混乱似乎都与赛小息无关，他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阿瑞斯水晶，咧嘴一笑面上一副熟人好友之态，似天真无邪的挥手顽劣的打了声招呼，他兴奋而又热烈的高喊一声：“阿瑞斯大人！别来无恙！”

　　“我的阿瑞斯战神大人啊，久别三千年再见，你我的变化早已颠倒过来。你说你那位父亲是否还记得当年恩怨仇杀？”

　　是否还记得那颗星球上的悲剧？

　　是否还记得他这个存活的毒果？

　　那颗星球陨落荒芜的瞬间似乎还是昨天发生的一样，灼热的烈火不停的焚烧，像是被撕裂的太阳的神明俯视着他。赛小息永远记得那位虚伪神王的嘴脸，他无法忘记即将回到那里时，亿万冤魂几乎将他吞噬的窒息感。

　　是痛苦的，是绝望的

　　赛小息看着那块蓝色的水晶，眼中是藐视和耻笑的恨意。

　　阿瑞斯，战争与灾厄的无上之神。

　　曾经的神域奥林匹斯山的主神之一，如今残留半分意识的水晶，也更是终结那颗星球的最终行刑者。

　　见对方不为所动，赛小息佯装苦恼的撑着脑袋，闭上眼睛细细的感知着另一处的战斗，忽地他嗤笑一声：“你的儿子似乎落在下风啊。”

　　被赋予死亡的小子，仍没有机会继承自己双父的力量，也摸不到神位的台阶。

　　阿瑞斯水晶骤然散发出刺眼的光芒，还肉眼看见的抖动了两下，没人知道这位战神在表达什么，除了见此而笑出声的赛小息。

　　现在这般，已是无用之举。

　　赛小息捧着一杯温茶，轻笑着将台下一切混乱尽收眼底，看着米瑞斯迟迟不肯动手，他挑眉心道不和我打吗？转而又立马明白了米瑞斯此举为何。赛小息仍是冷漠的端坐高台之上。

　　低头细品一口茶，声音不咸不淡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态度。

　　“你在这里的父王要死了。”

　　话音刚落，阿铁打的刀便如飞箭一般刺穿闻王的心脏，那把蓝色的刀沾染在红色的血，阿铁打飞身上前一手拔刀，一手干脆利落的就砍下对方仍保持惊恐神态的脑袋。

　　“你知道米波会死的，但你没有阻拦，毕竟只有我认可了他的死亡，才算是被梦魇獠牙所驱逐。”

　　米瑞斯张了张嘴，却没有反驳什么，但其实他很想知道，赛小息究竟是怎么得到梦魇獠牙一半的控制权，这个由宇宙自行创造出变幻莫测的领域。

　　两人就那么看着对方，周围嘈杂混乱却与他们无关米瑞斯眼中的争斗与警惕只教赛小息心烦，于是他将左手的杯子向一旁挪到，然后任由杯子打落成碎片。他只是施施然地起身，伸手在空中一抓，一把剑凭空出现在他手里。

　　那把剑很锋利，赛小息低眸看着银剑有些触景生情，声音中带着些淡然的伤怀，面上的笑容依旧冷血：“我在这里的母妃自刎时，用的就是这把剑。”

　　惋惜但并非怜悯，赛小息的本性是个嗜血的修罗恶鬼，他只是看到被他杜撰出母亲身份的人自刎的场景，闪着寒光的剑刃划过脖颈后喷射出来的鲜血溅射到地上，血红一片的场景让赛小息再一次她的死亡。

　　那场死亡抹杀掉了赛小息的天真。

　　而今，他笑着赞道：“确实是把锻造工艺极好的宝剑，不是吗？”

　　毕竟这把剑可不是梦魇獠牙构建出来的产物，也不知是那位堕神亦或者是罪徒的遗留的武器，不过再好的宝剑沦落到梦魇獠牙后就没什么可称赞的，终究都只会沦为利用完后就毁掉的废铁。

　　本以为隐藏了十五年才将将动手，米瑞斯万般恐惧赛小息会使出什么招式，但出乎意料的是，赛小息只是笑着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身姿笔挺不卑不亢，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平淡如死水。

　　米瑞斯大骇：“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

　　在赛小息的眼神中带着点玩味，兴致盎然的他挑眉，戏谑的戳破米瑞斯那可笑的真实身份。

　　“神域，光之神。”

　　他嗤笑一声，剑刃却已经在他的脖颈处割出一道极深血口，不断涌出的献血浸透了身上的衣衫。赛小息并没有感觉到疼，这点小口子对他来说完全值得忽略，变得麻木的不止是性格，他的灵魂与躯体都面目全非。

　　“让米波离开去调查，只有梦魇獠牙闯入者这一条线索可不行哦。”赛小息笑意绵绵吐出的字却如利刃，一字一句却又字字珠玑。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狠，他曾经一手计划了对自己故族的谋逆，现在也亦能向神明宣战。

　　“事到如今也应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了。”收敛起微笑，他淡声说出自己埋藏千年的身份：“我来自厄里斯星，是那厄里斯星末代皇裔。”

　　闻言，米瑞斯双目圆睁，眸子尽是惊恐之色。

　　因为他实在无法将赛小息同那颗星球联系起来，或者说没有人会将赛小息与那颗已经消亡的星球联系起来，当年那场战争结束后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厄里斯星没有幸存者，甚至如今那颗星球被抹除了存在，若非还有一颗死星在原地，就真的会让人怀疑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个星球的存在。

　　而米瑞斯之所以知道，只因为参与厄里斯星清剿的，还有上一任神域光神，他真身下的父亲。

　　“米瑞斯。”

　　赛小息站在那高位上，面色冷凝，他高声对着米瑞斯喊道，他要米瑞斯把这些话记得一清二楚，他要这梦境苏醒后便是六域打乱的开始，他要所有人都恐惧臣服他！

　　“你给吾记住了，出去后去给宙斯汇报时可要说清楚吾的名字。”

　　米瑞斯被赛小息的威亚震在原地，双眸圆睁震惊的看着赛小息。

　　“吾名，赛—璃——！”

　　剑抹血溅，赛小息身体向后倒，身后的虚空瞬间撕开的裂缝将他带离，离开时赛小息嘴角仍旧带着嘲讽的笑容，他便是用这种自损八百的方式，也一定要伤敌一千！

　　作为宇宙禁地，没有人会想主动了解这个鬼地方，但赛小息不一样，他是个疯子。

　　作为梦魇獠牙一半的控制者，梦魇獠牙自然会为了保护主人进行崩塌，以强制性闯出结界的理由，驱逐闯入者，并吸取六域本源的力量从而进行二次梦境的建立。所以当赛小息自刎的那一刻，这个巨大而真实的梦境就会大面积崩塌，地面凹陷下去撕开伪装露出梦境的獠牙。

　　“阿铁打！”

　　鲁伊斯冲过去想拉住他的手，但是不知被什么力量阻拦，没能抓住他。但在梦魇獠牙坍塌时，他的脑子撕裂般的剧痛，有一瞬间他看到了阿铁打带着惊讶与痛恨的眼睛。

　　另一边的盖亚与迪恩也被梦魇獠牙驱逐，而在坠落过程里，迪恩依旧疯了一般的刺向盖亚的心脏，只是在剑刃触碰到盖亚的那一刻就被弹开了，泛着蓝色幽光的符文罩子保护住了他。

　　脱离之际，如潮水般向他袭来的记忆让盖亚下意识喊出一声：“父亲。”

　　最后白光逝过大梦初醒，梦魇獠牙里的世界顷刻间便烟消云散，所有人都被剥离了出去，走出那方小天地然后进入一个更大的棋局中……

　　如同超新星爆炸开来的碎片坠落于宇宙尘埃里的某一角，被波及的战神呼吸微弱的倒在地上，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让自己爬不起来，他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在梦魇獠牙启动保护机制时，内里那份保护层如同收缩起来的屏障，无数刀光剑气疯狂的收割着外来者的头颅与生命。

　　似有沙沙的脚步声靠近，盖亚艰难的睁开模糊的双眼，却只看到不远处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向他走来，风很大吹的风沙在空中作舞，连带着飒飒作响的衣角，但他头昏脑涨的厉害实在是看不清对方的面容，挣扎两下只觉眼前一黑。

　　走在前面那位看了一会儿缓缓蹲下身子，他嘴角轻佻，冰冷的手指抚摸着盖亚裸露出来脖颈，就好像对方是待宰的鱼肉，不过现在的情况而言也没什么区别。橙金色的眼睛戏谑的瞧着盖亚的状态，在对方彻底昏死过去前轻启唇瓣，声音低沉如控制人的魔音一般。

　　“从现在起，你叫亚旦，只臣服于我的月夜骑士。”

　　“你将要为我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只为作为我的利剑，替我扫清神王跟前的蝼蚁让我斩下神明的头颅。”

　　他的手指划过脖颈、脸颊、眼睛直到盖亚的眉心，指尖轻轻一划便是细小的伤口，血液缓缓流出来……

　　死亡与战争之子，再无重登神坛之日。

——未完待续——

作者OK，总的来说第一季梦魇獠牙的内容完成，第二季大面积填坑，请关注续文(・・)σ

作者《赛尔号之繁星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