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尘嚣

　　少司命闻声回首，撞进白凤眸中的碧色深深。

　　白凤看见少司命面上的两行隐约泪痕，有些讶异：“你……哭了？”

　　少司命没显现出任何波澜，倔强地摇了摇头。

　　白凤仔细瞧了瞧少司命，她眼眶微红，虽轻纱掩面，却仍能看见模糊的两道泪痕。

　　白凤突然后悔跟着谍翅鸟来到这儿，早在那夜与少司命初见，他就给她下了鸟羽符，他本没有对这场追踪抱有太大期望，毕竟少司命实在没有理由看见了一根羽毛还不去扔了它。

　　可他错了，少司命没有丢掉那根羽毛，也许是没有发现——可这又着实说不通。难道是故意为之？白凤猜不出个所以然，这鸟羽符本是有窥视敌人内部动向之用，虽说他对阴阳家想做什么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它有用了呢？

　　其实，它的确有些用途。谍翅鸟三天两头来报一次少司命的动向，他便是如此知道了少司命每一次任务的地点、目标。

　　可谍翅鸟并没有窥探人心的本领，白凤不知道少司命心中所想，也不知道她为何难过。许是因为此次任务失败受了刑罚？白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少司命，并未发现有伤。他这一生遇见了很多人，他们有的教会了他轻功卓绝，有的带他领略了天空浩瀚，有的给他一个变为强者的契机，可没有人教会他如何哄一个女孩子开心。

　　白凤把后半句想调侃少司命的话生生吞了回去，沉默了一会儿。

　　街上人流熙攘，小贩走街串巷。

　　“今日市井似乎比往日更喧闹，”白凤轻轻瞟了一眼少司命，又缓缓移开视线“我恰巧无事，陪你看看？”

　　少司命抬头看着白凤，不知为何点了点头。

　　白凤不经意一笑：“走吧。”

　　……

　　今日的桑海城格外热闹，无论是布坊还是首饰阁，人都比往日多。

　　如果，他们不曾是六国遗民，想来也安逸于这般繁华吧。只是可惜，这些看似恢宏繁荣的景象，都是无辜人民用血肉垒筑起来的，哪怕现在这种苗头还未完完全全显现，可终有一天在暴风会掀开这份华丽的外衣。

　　“今日是七月七日。”白凤顿了顿“阴阳家向来尊崇星辰天道，金、木、水、火、土、日、月合称为‘七曜’。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吗？”

　　的确。每逢七月七日，阴阳家都会于戌时举行一次祭祖大典，缅怀先辈才思，敬仰宇宙之神。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生不出敬畏向往，她对那片浩瀚无垠的星汉只觉得迷茫无措。

　　少司命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于是干脆略过这个话题。

　　他们并肩在市井间走着，万丈红尘在此刻沉寂，只留下绸子般绵软的斜阳撒在他们身上，暖了身，也暖了心。

　　少司命本失神地走着，却发现凡尘的烟火气远比她想象的有趣。邻家少女斗草，穿针引线争一争谁的手更巧，偶尔有见那家女儿比较昨夜喜蛛织网……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世界，俗气的尘嚣在那一刻也显得可贵了。

　　“哟～公子您来了？”那位店家一眼就看出那天在他店里花高价买镯子的白凤，满脸堆笑。

　　“路过。”白凤略皱眉，下意识瞥了一眼少司命的手腕，却没有看见那只银镯子，心里竟还有些失落。

　　“想必当初那只镯子就是送给这位俊俏的小姑娘的吧？”

　　白凤不言，转身就走。

　　“诶诶诶，别走别走。”店主慌忙拦下白凤，奈何离得太远，只能截住少司命。

　　白凤心里不快：“我奉劝你一句，离她远点。”

　　“诶呦，我这一着急忘了这茬儿了。”店主连连道歉，被吓得不轻“这不感念公子慧眼识珠，今日恰逢小店赠礼，这不给公子准备了一对儿红线手绳，聊表感谢。”本是想在好好推销推销捞一笔钱的，但看着现今形式，还是少说为妙。

　　白凤想来讨厌商贾之士的圆润丑恶嘴脸，但这份赠礼他很是满意。

　　白凤接过那对红线，递给少司命一根。少司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略带慌乱地接下了红线。

　　“我可以走了？”白凤睨了一眼店主，转身欲走。

　　“慢走慢走。”店主点头哈腰，送神仙般送走了白凤“今日夜景甚美二位可以去赏赏星河哈，期待二位下次光临！”——最后半句是这个小店家的真实目的。

　　白凤勾唇一笑，星河璀璨，是该好好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