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收敛了杀意,却突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听闻冥界新继任不久的冥王—炎溟下凡历劫去了…”
穗禾猛地抬起了头,“陛下,这是在威胁穗禾吗?”
太微:“本座也不想的,端看你如何选择?说出流火飞羽令下落,念在你年纪尚轻,本座不与你一般计较。否则…”
“否则,就杀了他吗?”穗禾冷声道,“杀了您已故的亲妹妹在这世间唯一的儿子吗?”
“你害起了她的丈夫,间接逼死了她!如今还要杀了她唯一的儿子吗?”
看着太微阴沉不定的面色,“陛下,如果你灭了幽冥鬼族最后一丝血脉,你猜冥界的人会不会群起攻之?”
太微:“本座是至高无上的天帝,何惧小小的冥界!本座念在莀儿的面子上,对他已是法外开恩…”
“炎溟本是冥界罪人—凌缪之后,你们鸟族暗中包庇与他,本座还没有跟你们清算这笔旧账…”
穗禾瞬间便觉得绷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穗禾双目赤红,“太微,你为君不仁,为父不慈,为兄不义!终有一日,你会作茧自缚…”
“大胆!”太微一掌打向穗禾,“看来是本座对你太过仁慈了,才让你如此肆无忌惮!”
穗禾生生挨了一掌,跌坐在地上,眸中却满是不屈。
“穗禾说错了吗?你当年为登帝位,杀害兄长,抛弃花神,哄骗鸟族公主荼姚…想来也真是可笑,鸟族不过你登临帝位踏脚石。你虚情假意,荼姚却付出了一片真心。”
“更可笑的是为了吞并冥界,你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都可以利用欺骗。想来陛下是忘了,冥后娘娘当初是为了救你才放弃最爱的人,义无反顾的嫁去了冥界!”
“本座没有忘!”太微咬牙道:“本座接莀儿回天界,就是想成全她与白虎星君…”
穗禾冷嘲道:“究竟是为了先冥后,还是为了陛下的私心呢?”
“成全先冥后与白虎星君?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你可问过她…愿意吗?只怕所有人都是你手中的棋子!”
太微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自古成大事者,总是伴随着流血与牺牲!”
穗禾闭上了双眼,“陛下还真是冷情冷心啊!”
太微:“非是本座无情,而是这天道无情。”
“天道无情…”穗禾呢喃着这几个字,眸光忽然一厉,“究竟是天道无情,还是天帝无情!”
“你为登帝位,杀兄篡位、抛弃挚爱是天道无情吗?你算计亲妹、屠戮冥界是天道无情吗?你羽翼丰满、过河拆桥意欲抛弃发妻,也是天道无情吗?”
太微有些恍惚的看着穗禾的眉眼,鬼使神差般的与记忆中的女子渐渐重合。
当年那橙衣神女也是这般疾言厉色的痛斥自己不仁不义。
那也是唯一一个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人。
“许多年没有敢人这般与本座说话了…”太微感慨出声,“还有吗?不妨一起说出来,也好让本座听听,我这个天帝究竟有多无情无义。”
“论权谋之术,谁玩的过陛下?”穗禾缓缓站起了身,“龙鱼族的覆灭难道不是陛下的手笔吗?”
“昔年水族势大,你忧心水神洛霖有不臣之心,亦害怕他会抢走先花神。故而引诱龙鱼族簌离公主,以此来毁了龙鱼族与钱塘江世子的婚约,致使东南水系分崩离析!又以龙鱼族背信弃义为噱头,将洞庭湖三万六顷水泽之地尽数罚没给鸟族。你纵容天后屠灭龙鱼族,一来削弱水族势力,打压水神洛霖。二来败坏天后的声名…伺机扶持先花神上位!”
太微神色阴沉到了极致,“你知道还不少嘛?”
穗禾一脸坦然:“这世间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陛下好算计,只可惜天后娘娘也不是吃素的,又岂会坐以待毙!”穗禾笑的一脸高深莫测,“陛下不妨猜一猜先花神的死跟天后有没有关系?”
太微瞳孔一缩,“你的意思是梓芬的死和天后有关?”
“陛下想要王权又想要美人,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穗禾嘲讽至极,“想来可笑又可叹,先花神死的不明不白,水神洛霖只知道偏于一隅、黯然神伤。而陛下您伤痛之余除了纵容花界那帮拎不清芳主们肆意妄为以外,对花神的死却不闻不问。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爱?”
太微顿时哑然,眸中带着伤痛与追忆。
“说天后善妒,可陛下您何尝对她有过真心?而这世间哪个女子能容忍自己的丈夫一而再再而三对别的女人念念不忘!”
不爱何娶?
娶了又不知道珍惜,平白毁了另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不论是太微还是洛霖,一个两个都是个渣渣!
穗禾看着太微的神色,暗道: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太微:“身处权势与王权的旋涡,又有谁能够真的置身事外?天帝才是这天地间最大的囚徒!”
“陛下有自己的想法,穗禾也有自己的坚持…”穗禾垂下头,“陛下还是不要在穗禾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连至亲至爱之人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利用欺骗,又岂会善待鸟族?
“你当真是铁了心与本座唱反调?”太微心下恼怒不已。
太微拂袖离去,“刚过易折!穗禾,你这倔强不屈性子,要好好磨一磨才是。”
“本座给你时间考虑,希望你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就在太微踏出殿门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了穗禾声音。
“穗禾天生反骨,宁折不弯!只怕注定让天帝陛下失望了。”穗禾身上的气息突然间大盛,掷地有声,语气坚决。
这是属于她最后的倔强与骄傲。
她答应过姑姑的,会守好那个秘密。会守好…鸟族。
铮铮傲骨,如斯风华!
太微转过身,看着穗禾眉宇间的傲气与不羁,忽然就想起了那冷傲出尘的橙衣女子…
像…太像她了,只是怎么可能呢?
殿外的风吹进屋内,扬起了穗禾的长发。在灯光的折射下美的惊心动魄。
瞬间便恍惚了太微的眼,低声呢喃道:“澄冰…”
穗禾用尽最后的气力,扬起了最灿烂微笑。
“陛下,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终有一日你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穗禾说完便转过身去,衣袖轻挥间临华殿的大门缓缓封闭。
穗禾转身的瞬间,一滴清泪滴落在衣袖上…
太微怔然的看着殿内立如青松般白衣神女,直到大门彻底合上。
穗禾跌坐在地上,无声的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姑姑,你告诉我,这样的鸟族、这样的天界,这样的帝王我何苦还要守着…”